不知谁又喊了一句,百姓们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荡。
朝这些人望去,殷荃蠕动了一下嘴唇,想开口,却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知道,这些人在怕什么,只是这一刻,看到这些人眼中的冷漠和排斥,她只觉得寒心。
也在这一刻,她稍稍有些懂得那个孱弱少年为何会如此惊惶无措。
或许,会变成这样,并不是少年的错。
可怜之人往往有可恨之处……
这些平度百姓遭受黑龙骑的压迫固然可怜,可面对同样受到压迫的少年,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施以援手,更喝令他们这几个外地人不要插手,如此想法,实在令人扼腕。
蓦地,就在此时,一道嘶哑的声线在众人耳边响起,那声音很低,带着轻微的颤抖,可却十分清晰。
“他们……他们没有连累……他们……他们救了我……”
说话的人是从方才到现在都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的孱弱少年,他双手抓着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角,穿着破布鞋的脚不自在的蹭在地面上,显然十分紧张。
他说着,惊恐未退的明亮眸子朝巷口的百姓们看去,目光里浮现一丝认真。
“你闭嘴!现在因为你!要害我们全县的百姓一起遭殃了!”
未及那少年说完,一个屠户模样的中年男人怒吼出声,他这么一吼,其他人也跟着吼了起来。
“你们才给我闭嘴!”冷喝出声,殷荃一双黑眸冷光如电般朝那巷口的众人瞪去,直将那些人瞪的噤了声。
从未见过她如此冷厉模样的百里渊顿时被这一声怒喝给吓的晃了晃小身子,抓着她裙摆的小胖手松了松,却很快又紧紧攥住。
仰着小脑袋望向她寒气逼人的神情,他皱皱小眉头,心想:姐姐真可怕,他也要学着变可怕么……
“你们明明都是同县居民,他做错什么你们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遭殃?不错,对你们来说是遭殃!对他呢?难道不是遭殃么?!”
声色俱厉的瞪着眼前众人,殷荃说着,朝身后指去:“你们看看他!看看他身上那些伤!你们,有什么权利去责怪他?”
眯起双眸,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一把刀一般狠狠戳在众人心口上,直将众人戳的话也说不出,甚至连呼吸都跟着一并屏住。
有人低了头,有人别开视线,有人咬着唇,所有人都在一瞬之间陷入了沉默。
听着她的话,夏侯婴端起了下巴。
对她,他真是越来越感到陌生,陌生之余,却也万分欣慰。
从前,他只觉得她坦率,聪慧,可如今,仅仅是坦率和聪慧似乎远远不足以用来概括那些她身上所具备的光辉。
被殷荃说的哑口无言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后各自散去,只有那个慈眉善目的老阿婆还站在原地,颇有些欣赏的望向她,道:“姑娘,若不嫌弃,老身家中倒是可以招待几位。”
闻言,殷荃先是有些怔,继而喜笑颜开的朝夏侯婴瞥去。
瞧见她亮晶晶的眸子,后者抿抿唇,一霎被那双比星辰更耀眼的目光给晃了心神。
偏转视线到那少年身上,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正欲开口,少年却主动出声:“我,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听罢,殷荃目光微微一软,冲他勾唇道:“我们,会给你讨个公道。”
微微张着眼眶,少年视线忽而变得迷离起来,神色间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上去颇有些失神。
瞧见少年望向殷荃的眼神,夏侯婴眸中微光轻闪,却只上前几步揽过她的肩,垂眸向那老婆婆道:“如此便打扰了。”
突然被他以这种亲密的方式凑了上来,殷荃蹙了眉心朝他瞥去一眼,心间浮现一丝困惑和不解。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开口,却被蹬着一双小短腿儿蹦跶乱跳的百里渊给打断:“你别搂着她!姐姐是要给我做媳妇儿的!”
“那是在你长大之后,在那之前,她是本王的女人。”面无表情的开口,夏侯婴冷飕飕的声音直将在腿边蹦跶的小人儿气的开始耍赖打滚儿起来,更冲着他的腿一阵拳打脚踢。
眼瞅着那一双小拳头小脚丫踢打在自己小腿上,夏侯婴抿了唇线,冷月清辉般的眸子忽就暗了暗。
瞧见他神色间的细微变化,殷荃心中“咯噔”一声,心想:不会跟小孩子也置气吧……
如是想着,她忽然眯了眼。
这货连小孩子的醋都吃,跟小孩子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吧……
唉,夏侯婴,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是一个具有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好么……不要这么幼稚好么……
越想越觉得心塞塞,殷荃扫一眼搭在自己肩头上修长莹白的手指,心中忽而一暖。
以他那种冷淡的性子,像这样主动也是难能可贵……
姑且,随他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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