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小的时候,我们一起赶着牛,从这里一直赶到了密苏里河,好几百里远呢!”
斑鸠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和这个名叫小牛犊的男子抱了一下。
很难想象,这是一具20多岁的年轻男子的身体,他瘦弱得就像一截风干了几十年又被虫子掏空了的树枝一样,斑鸠甚至都害怕自己的手会不小心将他的肩膀给勒断了。
“村子里的人呢?”斑鸠问了一句。
那个人茫然地看着斑鸠,没有听懂斑鸠的话。
红云重复问了一下,算是翻译,也算是他自己的问题。
小牛犊指了指山谷的北面,说到:“酋长死了,他们吃席去了!”
说完这句话,小牛犊对着红云说到:“红云,你以后就是咱们的酋长啦!”
……
人们都以为,印第安人的酋长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可以肆意地剥削族人,让自己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并非所有的部落都是如此。
南边的大树酋长可以和白人贵族一样,穿裁缝定制的西装,喝从法国进口的红酒,抽来自古巴的雪茄……
同样是酋长,北边的奥格拉拉,曾经最奢侈的享受不过是躺在床上吃一颗宝洁公司的止痛药片。
现在他死了,按照奥格拉拉部落的习俗,所有族人都可以去他那里吃一顿饱饭。
奥格拉拉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大平原上最强大的武士。
即便是在他老了以后,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以后,他的部落也是大平原上最强大的部落。
可是现在他死了。
他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请族人们去他那里吃一顿。
……
红云牵住小牛犊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到:“你为什么不去?”
“我?”小牛犊摇了摇头,说到:“你看,我都快要死了,就不浪费酋长的食物啦!”
红云抱住小牛犊,想要将他拖上马车。
他试了一下,没有做到,反而和小牛犊一起滚落到地上,溅了一身的泥浆。
斑鸠将他们一个个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马车吱吱呀呀地继续北行,离开了这个雾霭沉沉、寂静无声的山谷。
“小牛犊?”红云问
“嗯。”
“你觉得,奥格拉拉是个好酋长吗?”
“当然是!”小牛犊小心翼翼地咬着土豆皮,说到:“你看,咱们萤火虫村,可比其它村子都要繁荣多啦!”
斑鸠相信,小牛犊说这句的时候,绝对不是反讽或者自嘲。
萤火虫山谷,即便凋敝得连一条狗都没有,但是在小牛犊的心中,也比其它部落要好得多。
“我们连夜赶路吧,斑鸠!”红云冲着斑鸠说到:“我爹请他们吃饭呢,咱们要是赶得快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
……
黑夜中的马车走不了多快。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一群郊狼睁着绿油油的眼睛,远远地缀在马车后面。
只有当他们跑近了的时候,才会响起一声枪响,将它们惊走。
它们就这样一直跟着跑到了黎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太阳出来之后,马车终于翻过了最后一座山丘。
斑鸠靠在车厢窗子边打盹,听见远方的响动,掀开车窗看了一下。
他一眼便看见了漫山遍野的、围绕着一间茅草屋呈放射状趴伏在地的印第安人……他们金黄色的躯壳像是落叶一样,将大地染得金黄。
簌簌地秋风中,传来呜呜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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