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梦魇深处的猩红眼眸,冥冥之中的牵引……无数因素糅合在一起,勾勒出神秘奇谲的一隅。
齐斯对此兴趣盎然,他很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村民们达达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耳边只剩下似有似无的风的呼啸。渐渐的,连风声都没有了,周遭只剩下一团凝滞般的死寂,好像此时此刻被硬生生从时间长流中抠出,不再随斗转星移而流动。
越往前走,光线越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很快便难以判断脚下的路的方向。
齐斯有些后悔没有尝试从村民那儿骗个灯笼过来。
当然,那些绿色的灯笼太丑了,他一点也不想进行接触。
青年兀自摇了摇头,收敛杂七杂八的思绪,沿着之前的方向继续往前。
一步,一步,数了百步有余。
毫无预兆地,原本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光芒乍现。
那光并不炽烈,仅仅是点滴的金色在空中浮动飘摇,摇摇曳曳地延伸开一条光路,似指引,似引诱。
齐斯没有片刻的迟疑,抬脚沿着光向前。
悬浮着的光点没入他的身体又游离开去,无知无觉,恰似处于两个维度,骤然一瞥又擦肩而过。
意识在思维海洋间浮沉,恍然与更深更高远的存在神交,飘飘然欲飞往高天,转而又被滞重的肉体拖拽而落,激起一声沉闷的大地的回声。
眼前骤然被刺目的光线填满,空中悬浮着金色的光斑、碎片、绸帛,缓慢而恣意地游荡漂游,如同浸沉于海水的涡流。
齐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一棵金色的巨树下,同样鎏金的藤蔓从枝头垂下,无风自飘荡。
树下是一条金色的河流,他的目光溯流而上,入目是一道刺目的血红。
那是一个穿红色长袍的人影,斜倚在河的中流,半阖着的眼中透出猩红的色泽,曾在梦魇之中向他遥遥投来目光,并在他回望之际化作漫天血雨散落。
祂已然死去,伤痕累累,胸腹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骼,使祂像极了一条搁浅在岸边等待腐烂的鱼。
却偏偏那样神圣庄严,不容戏谑,不容置喙,不容亵渎。
在目之所及的刹那,一个认知出现在齐斯的脑海:祂是神。
【警告!您与神级Npc(数据删除)距离过近……错误!危险!】
描述性知识直接越过认知的过程被意识捕捉、吸取、获知。
祂的血汇流成河……
祂的影响在持续……
祂依旧能够回应……
无数思潮涌入脑海,好像有上万人在祂耳边呢喃,极致的悲伤、狂喜、愤怒、漠然……矛盾的、本不属于主体的情感冲刷着意识,奔流而过又不留痕迹。
齐斯的面容扭曲得狰狞,理智一寸寸化作泡沫炸开,难以捕捉的疯狂思绪涌动飞窜。
他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泪水下,却是一张巨大的笑脸:“如你所愿,我来了。你答应我的事儿是不是该算算了?”
没有回应,连风声都没有。
神已无言多时。
齐斯的视线模糊又沉淀,彩色的碎屑在眼前流光溢彩地铺陈为万花筒的景观。
他踏着地上的枯叶,听着“沙沙”的碎叶声,向河流中的尸体走去。
在某一刹那,碎裂的理智倒灌入脑海,他终于从混沌的海洋中捞起了难以组织的思绪。
他笑着,自言自语:“黑衣道人说你需要人类的血肉来补齐你的肉身,却又建议苏氏村的村民给游客吃伱的肉。”
“我起初有所疑惑,我们这些玩家既然吃了你的肉,已经发生了异变,血肉又如何能起到作用?”
“规则的矛盾必然不会无缘无故,要么是那个道人道行有限,目光短浅;要么,是他在言语间欺骗了村民。”
齐斯在河流的两米之外停步,他支撑着身体保持直立,垂眼居高临下俯瞰停搁在岸边的尸体,笑容含讽带刺。
“不,他其实已经说了答案了。‘祂对所有生灵都存着如出一辙的恶意,最喜欢做的便是诱导人类犯下罪行,并观赏他们因原罪而苦苦挣扎。’”
“你所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血肉,而是‘罪恶’——鬼怪和玩家围绕这个副本的核心机制所犯下的‘罪恶’。”
寂静无声。
神的尸体和人类尸体似乎并无太多区别,或许长得更好看些,看上去更有收藏价值。
想到收藏价值,齐斯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他歪了歪头,似是有了什么决断,又往前走了两步,在面容精致的尸体旁蹲下。
金色巨树下,白衣青年握住垂在红与金交错的底色上的白骨森森的手,眉眼弯弯:
“那么,邪神阁下,你看我身上的罪恶足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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