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瞥了一眼药盒,里面大概有七八丸的样子,便问:“这东西,你有多少?”
“咋了?”张胜问道,“不够?不够也不要紧,你先拿回去尝尝,得意哪个,你回头再跟我说,我给你淘弄去,就是——我这生意,你以后可得多多帮衬啊。”
“不是够不够,我就好奇问问。”
“哦,那要看你要什么样的了。”
张胜按照福、寿、康、宁四品,逐一介绍下来。
最便宜的和平戒烟丸,只需一角,其余品类,样目繁多,有天然戒烟丸、无双戒烟梅花参片、乃安戒烟药片、英国产的戒烟精水……
其价格,每粒也都在二三角之间,上下浮动。
若问配方,那也是五花八门,同是线上的老合,张胜也不相瞒,直接把那些滥竽充数的挑拣出去。
有那最便宜的,一角钱三丸,是拿益母膏混着烟膏枯灰混合而成,不灵,瘾上来,只能图个安慰。
还有一些,由桂皮、陈皮、枳壳、红枣、猪皮等等配料,熬制而成,其效用如何,亦未可知。
张胜伸出手,将桌上的药丸一分为二,劝说道:“道哥,我也不蒙你。这边几个,是正经戒烟丸,你要真想戒了,你来这个;要是跟家里装装样子,听我的,你来这边这几个。”
江连横一愣:“咋?这几个不正经?”
“嘿嘿!道哥,这就是生意上的事儿了。”
言外之意,不能再细问了。
同是门里人,能做到不互坑互骗,便是仰敬了你三分威名,可要再往根上刨活,那就坏了规矩。
对此,江连横自然明白,但却打定了主意要刨根问底,二指搓揉着药丸,冷笑道:“里头掺了烟土吧?”
张胜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嘿嘿,别问,回去试试,你就啥都知道了。”
“诶?这颗药丸,你咋没说叫什么呢?”
江连横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粒戒烟丸,剥开纸糊的包装,却是一颗红丸。
张胜笑道:“这个,没名,就叫红丸。”
江连横拿起来,放在鼻尖上闻了闻,却问:“这个多少钱?”
张胜伸出巴掌:“五角一颗。”
“它咋这么贵?”
“道哥,你别看它贵,劲儿也大呀!去年我卖七角钱,都有的是人买。拿回去,抠三瓣儿,一瓣儿顶别的六瓣儿。吃去吧!吃完以后,腰不酸、腿不疼,神清气爽,一口气爬三层楼,你都不带喘的!”
“这家伙,那不得憋死?”江连横问,“进口的私货?”
张胜笑道:“东洋货!”
闻言,江连横立马放下,重新包好。
他虽然不懂这些东西,可有一样却是万分笃定——鬼子总是没安好心,决不能轻信。
伙计端上三盏茶水。
江连横又问:“张掌柜,这东西,你有多少?”
张胜端起茶水,似笑非笑地说:“道哥,那得看你要多少了。”
“千儿八百的,有没有?”
“噗!”张胜立时呛了一口,余惊未定道,“道哥,你是要拿他煮粥还是咋的?”
“你就说有没有吧。”
“没有!别说我这没有,整个奉天,除了鬼子,但凡有第二家能出这么多,你立马把我插了都行。”
江连横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鬼子那边能有?”
“有也没用!”张胜摇了摇头,“千儿八百的,数量太大,你就算有钱,鬼子也不会卖给你。”
“为啥?”
“道哥,你想想,这么好的东西,鬼子不得攥在自个儿手里?你要是想倒腾这玩意儿,那得从他们那拿到特许经营权,得有牌照,就那一张纸,一年下来,老鼻子钱了!”
江连横挑起眉毛:“这么说——你这个也是私货?从哪淘弄的?”
“诶!道哥!”张胜连忙抬起手,“你要是能拿到鬼子的特许经营权,那是你的本事,有没有我,你想打听也都能打听到。可你问我货源,也别说我驳你的面子,你这是刨我的根儿呀!”
不怪张胜拒绝,但凡是个资历高点、蔓儿大点的人,听了这番话,当下都得翻脸。
江连横也懂规矩,他能这么说,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张掌柜,我这可不是来刨你的根儿,我这是来给你浇水施肥来了。”
“嗯?”张胜一愣,“怎么讲?”
江连横呵呵笑道:“来之前,我都打听过了,整个奉天,除了官营以外,就数恒瑞、荣安和你们宁和三家药铺的戒烟丸,种类最多,货量最足。”
张胜默不作声,打听到这种消息,对江连横而言,并不难。
江连横接着说:“恒瑞的马掌柜、荣安的谢掌柜,可不是闯关东来的,都是老奉天人,生意、人脉那都是根深蒂固,你一个外来的,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能耐肯定不小。”
“多谢道哥抬爱!”
“别急!可我也听说,最近马掌柜和谢掌柜,一直在联手打压你,下重金劫你的货源,断你的财路,我没说错吧?”
所言非虚!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张胜一见江连横,才百般奉承、巴结,作为一个刚来奉天、根基不深的人而言,正好需要一座靠山。
反观江连横,他若想插足这块生意,没有引路的门里人,那便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他虽然在奉天有一号,但恒瑞和荣安两家药铺,把生意死死攥着,江连横若是横插一脚,那便是断人财路、杀人父母,马掌柜和谢掌柜绝不可能轻易松口。
如今奉天大局已定,没有空子再动刀枪。
思来想去,这排行第三的宁和药行,自是成了合作的最佳人选。
张胜跑江湖日久,闻听此言,便即刻猜出了对方的来意,沉吟了半响,方才开口去问:“道哥,这事儿要成,怎么个分法?”
“这事儿暂且不急。”江连横往椅背上一靠,“我还得先让人去验验你这玩意儿的成色呢!”
“验!道哥,随你去验!”
“那你先给我开个眼、指个亮?”
“道哥,这东西到我手里,那都不知道转了几手了。”张胜苦笑道,“你要真想干这买卖,问我的货源,没啥大用,中间倒手的越少越好,要说货源,无外乎俩地儿。我这一支,头上在谁手里,我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地方。”
江连横压低了声音,却问:“在哪?”
“辽南,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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