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试才肯罢休。
眨眼间,敌军便已冲到阵地五十米附近,总攻只在一念之间。
便在此时,团部总指挥随即下令——
“全军进攻!”
“全军进攻——”
“砰!砰!砰!”
炮声早已停歇,步枪声再次响起。
由于奉军曾短暂停火,这次再开枪,整条防线近乎同时扣动扳机。
弹药充沛,连点成线,几乎瞬间放倒了敌军前排。
赵正北掩藏在沙袋之间,开枪的速率并不快,却花了不少时间寻找目标。
见到普通士兵时,他并不开枪,单挑那些扛着炸药包的敢死队下手,一枪一个。
吃一堑、长一智,那些炸药包一旦落入战壕,众人必死无疑。
“嘟嘟嘟——”
冲锋号响,众将士如释重负,操着满口国骂,或是登上梯子,或是干脆爬出战壕,朝着所剩无几的直军前锋迎击而去。
敌军将士同样前赴后继。
突然有人趁着奉军翻出战壕的间隙,端着一挺冲锋枪,在友军的掩护下,奔杀至战壕近前,朝下打光一梭子子弹,自己便也中弹而亡,一头栽倒下去。
北风这边,众人正要迎击,也撞见一個敌人冲过来。
赵正北将其一枪撂倒。
只见那人跌进战壕后,并未死透,随即被蜂拥而上的奉军乱刀刺死。
“弟兄们,冲啊——”
喊杀声震天,震得石门寨山谷间地动山摇。
直奉两军在阵地前短兵相接,起初还能听见几声枪响,随着众人混成一团,便渐渐演变成了最原始的拼杀。
众人素昧谋面,却似乎心怀血海深仇,非致对方于死地不可。
几乎就在一瞬间,人人便都杀红了眼。
“操!”
“操!”
“去你妈的!”
除了最简单直白的脏话,耳畔就只剩下了一阵阵哀嚎。
赵正北身先士卒,左拼右杀,打光了子弹,短兵相接,也是全无半分惧色。
…………
远远望去,好个狂北风!
只见他,生死全抛九霄外,荣辱暂且搁两旁。
刀下寒芒,凌空飞溅敌人血;目光所至,阎罗殿下添冤魂。
风萧萧,似人非人山中兽;凄惨惨,无仇无怨逢煞星。
呜呼哀哉!
原来刀剑无眼,果真生死无常。
北风所过之处——
这边厢,口念弥陀佛,只恨菩萨闭眼;那边厢,高颂无量尊,又叹天地不仁!
…………
沙场之上,人人都惯于向强者靠拢。
赵正北杀心正盛,刀起刀落,杀得天昏地暗,乾坤倒转。
他越是勇武,身边的友军便越多;友军越多,敌军便越是溃散。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绝非妄谈。
一人之勇,激荡三军。
何况直军长途奔袭,奉军以逸待劳,不多时,北风众人便已占尽优势,成功将敌军驱散。
随后,团部下令骑兵连从侧翼包抄追击,尽力冲散敌军阵型——当然只是做做样子。
一场阻击战的小胜,并不能改变直奉战争的大势。
奉军的目的也很明确——保存实力,安全撤回关外,仅此而已。
渐渐地,阵地上开始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有人兴起,往前追两步,开了几枪,唬得直军更加慌乱。
赵正北拄着步枪,立在阵头,喘着粗气,在众人的簇拥下,迎着一阵阵欢呼,走向战壕。
恍惚间,他觉得四周好像没那么暗了。
举目远眺,原来天色已经破晓。
雄关漫漫,山海的另一边,已有照样缓缓爬升,一如北风在将士们心中的威信。
临近战壕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臂膊上早已布满伤痕。
有破片的擦伤、有刺刀的伤口,有肉搏的淤青——一枚枚货真价实的勋章!
这场阻击战,虽然胜了,但仍然不甚光彩。
奉军已经做足了准备,结果还是拼到了白刃战,才将直军追兵击退。
尽管防线整体并未收到太大损失,但北风所部第一团侧翼的阵地,却已近乎满目疮痍。
而且,这还只是直军的先头部队,真正的王牌第三师兵团,正在其后飞速赶来。
必须要尽快修缮防御工事!
但这已经不是北风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李参谋也负了伤,此刻正站在战壕前,见北风走过来,他突然敬了个军礼。
“少校,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赵正北停下来,侧身望向李参谋,静默片刻,呼呼直喘,忽然咧咧嘴,笑道:
“长官,我脑子不好使,你之前说啥来着,我都忘了。”
李参谋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行而来的众将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嗐,你瞅瞅,李参谋这人就爱整事儿,大伙儿都是哥们儿,整那些干啥!”
“要叫长官!”李参谋忽然正色。
“得得得,叫长官!”众人笑道,“长官,赶紧回去吧,你这胳膊还淌血呐!”
李参谋捂着胳膊,冷哼道:“这不碍事,少校,去预备役那边先歇会儿吧!”
“还行,我不咋累。”赵正北走进战壕,揉了揉肚子,“就是有点儿饿了。”
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人帮着传话。
“炊事班呐,赶紧开灶,还等着补给呐!”
战壕内没有掌声,毕竟侧翼阵地的将士们伤亡惨重,有人忙着归置弹药箱、有人捂着伤口失声喊娘,也有人在蔫头耷脑地抽着香烟……
但是,当北风经过时,大家都默契地停下手头上的活计,看着他,点点头,无需多言。
赵正北踉踉跄跄地穿过战壕通道。
经过阵地指挥所时,他迎面撞见几个团部军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什么表扬的话,只是语重心长地说:“先去好好休息。”
赵正北应了一声,随后来到第三道战壕。
这里的预备队,很多都是新兵,看他时的眼神,多少带着些胆怯和仰慕。
北风一到,众人便立马腾出个空儿,容他在壁洞里坐下来。
赵正北忽然想起什么,便冲左右问:“对了,哥几个帮我打听个人,林之栋和付成玉咋样了?”
几个新兵点了点头,随即四散而去。
赵正北便席地而坐,放下步枪时,猛然感到指关节隐隐作痛,甚至有些红肿。
掰了两下手指,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
他坐在那里等着两位战友的消息。
原以为自己并不累,未曾想,整个人刚一松懈,强烈的睡意便席卷而来。
忽然眼前一黑,便近乎晕厥般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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