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了几个时辰,这才赶到西田村。
孟行打听到孙有田一家的位置,紧赶慢赶,在中午时分赶到。
此时孙有田一家治白,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呜呜嘀嘀的声音,是一伙人做着法事,近处看了,丧事办的是十分寒酸。
孟行故意过去,在门口要讨水喝:
“我是游方的道士,路过贵宝地,今日太阳毒辣走得十分口渴,不知能否讨碗水喝?”
那孙有田听到动静,眼中噙着泪迎了出来:
“今日我家老婆子新丧,正操办丧事……道长若是不嫌晦气,请绕道到后院来,老汉给你拿水。”
“不嫌的。”孟行听他的安排,绕到后院,孙老汉给他舀起一瓢水:
“家中贫乏,几副碗筷都在前院有用,道长用这个凑合着吃些水。”
孟行接过水瓢一饮而尽,又问:
“我肚中十分饥饿,老人家能舍一顿饭么?”
“……这……”孙有田迟疑片刻道:“家中只有一些粗茶淡饭,道长若是不嫌弃,等下留下来一起吃吧。”
孟行点头,便在后院等着。
孙有田自回前院操持,不多时,便有个小妮儿叫孟行去吃饭。
孟行跟去,这才登堂入室,见到了一个贫寒小家的全貌。
比起他未考中举人之前,在南山村的老家也是清贫得多。
孙有田端出来的一些吃食,一共两桌,给操办丧事的那些不知道和尚还是道士的从业人员一桌,上面还有些油水。
孙有田请孟行去道士一桌,孟行忙推辞了:
“无功不受禄,我还是与老人家一桌。”
到了孙有田一桌,却是只有干巴巴的一些素,不带一点荤腥,量也是极少。
“道长请。”孙有田的媳妇添来一碗饭,叫孟行先吃。
一家人都说客人先吃,孟行吃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生糙,偏这,那叫他吃饭的小妮儿还满眼巴巴地瞧着他。
原来他们一家一顿定的量,也是极少的。
一顿饭罢,孟行先去了后院,不多时孙有田过来问道:
“可是饭菜不合道长胃口?怠慢了……”
孟行摇头,说道:“我游方各处,也会看一些风水,老人家这一处家宅正建在宝地之上,按说怎么也该是小富之家,不料过得如此清贫。”
“……”孙有田闻言惨笑一声:“道长看错啦!我一家过了今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这又是何故?”
孙有田满肚子苦水,听他询问,也是倾倒而出。
“本来我们一家拼命开了几块荒田,今后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孙有田一五一十说着,孟行虽然已是知道,听着还是义愤填膺:
“为何不告官?”
“如何不告!”孙有田闻言一脸悲怆:“不料我去县里衙门告那柳家,反被柳家先告了,说我家盗掘无主坟,霸占坟山,还欺骗朝廷广称无主荒山骗取地契,柳家上门理论,又行凶打伤了柳家少爷!”
“……”
“明明是老汉我告的他们柳家,怎么变成柳家告我?那书记官却道朝廷没有哪一条律法,只许我告他人,他人不准告我。那荒地明明是我家开的,如今却成了柳家的!”
“我又告那柳家打死了我家老婆子,不料说我家寻衅滋事,扰乱柳家办丧,不合人伦理法,有错在先!那柳家行凶之人,却也只是打了几板子了事!”孙有田越说越悲愤:“他们官官相护,蛮横无理,勾结起来坑害好人,他们不讲理,他们不讲理啊!”
“……”
孙有田的仰天悲呼,令孟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却道:
“原来如此,看来县里不是说理的地方,柳家一手遮天,连衙门都是他们家开的,老人家,你就忍下这口气,此事就此作罢算了!”
孙有田悲道:
“这可不行!既然县里告不了,只能去郡城告官!凭他柳家的财势,再大也压不过郡城的官府!”
孟行再劝:
“县里的黄狗咬人,郡里的白狗就不咬人么?”
孙有田却决然道:“有理走遍天下,我定要上告!当年太祖爷在世,可不是这样的!现在世道再坏,一千个官里面总会有个清官的,我们一定要伸这个冤!”
“……”
以孙有田几次三番寻理的倔性,孟行知道劝他不得,便说道:
“如今你们身家性命,全在西直县,即便告赢了又能奈柳家如何,还要遭后续的报复!你既是定要告他们,不如举家去往郡城,比之呆在西直县安全得多。”
孙有田抹泪:“道长所言有理,只不过要举家搬迁谈何容易……”
孟行这时道:“今日既吃老人家一碗水,一顿饭菜,我也无以为报。方才我看你家风水,的确是小富之家……嗯,如今看来,当是受祖宗恩泽,不过现在潜而未发。”
孟行凑近一些,小声道:“我看你家这后院是一块宝地,隐有宝光。”
“……”
孟行便告辞了:“已是吃得肚饱,多谢款待……老人家,还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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