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继善点头称是,但面上犹有期冀之色,嘴唇开合数次终是不语。胡颜氏却是奔上前来,跪于初阳面前,一边重重叩首一边哀求道:“父母之心,唯儿是命。大仙亦是人生父母养,看在天下父母心一同的份上,救救我家皎儿吧。若事能得成,胡家必有重报,即便要为你当牛做马、塑像立庙也是心甘情愿。”
胡颜氏已是老迈,如此行事,不多时额间殷殷血痕便已是血流汩汩,扶之拒不肯起。英娘见其白发苍苍,鲜血淋漓,心中怎能忍心?只是鬼物所行难容于世,若不惩处又怎能平息无辜者的血泪?当下初阳与英娘俱都哑然,而院中又有不平之议隐隐而起。
两下正僵持间,鬼物突做人语:“老东西,幼不教我,长不诲善,而致我深入歧途,断送性命,怎敢说是为人父母?因己私心,饲鬼为患,而致我身为鬼魅,日渐成魔,还敢哀求他人?凡此种种祸端,均是由你二人而起,不省己身,而罪于我,可恼可恨。”满院之人闻言俱是惊骇。
话音刚落,鬼物居然不顾其他,而直往胡家二老扑抓而来,其意应是要将二人毙命。初阳怎肯任其横行,万物初春阵移形换位转将鬼物笼入其中。鬼物欲要遁走,怎奈房梁为人所执,只能跌落阵中,不得脱身。
木属阳气将鬼物灼伤,惨叫声声难以入耳,却再无人出言求情。眼见鬼物渐渐消弭,怎料胡颜氏不告而入俯身将胡不皎护住,惨笑连连:“儿能负我,我终不能负儿。更何况昔年我对你溺爱有加,实是害了我儿,其罪在我。皎儿,今日之后你自珍重。”
言毕,胡颜氏拼却性命将最后一口精血吐出喂与胡不皎便颓然不动,生机已断再无气息。胡继善肝胆俱裂,便要撞墙自尽,追随而去,却被初阳拦下道:“生难死易。一死了之,确是易事,但若要弥补往昔过失,纵然煎熬苟活亦不能辞。”
胡继善老泪纵横:“仙长所言极是,我谨遵教诲,自此散尽家财以赎罪孽。”
“易经有言: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我往日终不得解,今日见此惨事,方才洞彻。只是天下之大,以恩生仇,因爱成恨也不知几数,只能枉自扼腕罢了。”英娘见鬼物消散不见,于是轻声叹道,“初阳,此间事了,不如离去。”
初阳见这满院老者,一具女尸,心中也是黯然,低声应了一句便抱起小狐往外而去,英娘也隐没再无声语。
夜色犹盛,路间悄寂,初阳埋头也不知思想何事。突然她于路边拾起数颗草籽,又开始玩起许久未曾习练的草木催生术。只见青草在她掌中瞬间生成又瞬间枯死,初阳口中喃喃自语道:“过犹不及,害生于恩,原来似这般肆意给予的优越条件却让芳草只能存在刹那间,反不及自然长成之物一般长久一般悠然自得。”
摇摇头将心中存留的那丝丝惆怅驱离,初阳再抬眼时已是东方微白,又是一日新行程的开始。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胡家有一缕黑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最后附着于一过客身上,并随着这旅人往西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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