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世子的身体底子果然扎实,阳气十足,才能这般固本正源。
眼看自己的碗快见了底,她于是放慢速度。
又听多寿道:“世子昨夜还闹了一场,逼得给他治病的太医甩袖而去。”
苏妙青明白了莫奕寒的用意,如此手段,暂时能防备对方用药害他。
想到他如今为脱困满身是伤,亲爹过世也不能声张,还不得不做这般窝囊蛰伏之状,心下亦是不忍。
捏了捏勺柄,低声道:“世子自有谋定,我本不该多嘴。只是,宫中用毒,非有药物一门,吃用熏香,甚至衣着用度,皆要当心。”
多寿感念苏妙青的这般用心,眼眶微热,低着头,问:“大娘子如今落脚何处?是否安全?世子他……”
话没说完,门口忽而有人端着个碗也走了进来。
多寿一见来人,赫然正是一路跟踪他那个!
当即收声,恢复一派木刻神情地端着碗,大口吃茶。
苏妙青也发现了那人朝多寿和她看来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放下勺子,拎着旁边的小包裹起了身,走到门口,还笑着对安婆子道:“今日的茶甚是鲜香。明日还来。”
安婆子笑呵呵地应了,目送她离去。
店内,那人看都没看那其貌不扬的小娘子,只在一边坐下,看多寿大口吃完了茶起身,也立时扔了铜板,紧跟而去。
……
怀远坊,苏妙青回到宅子里时,悉云还未回。
她略松了口气,打水洗了脸,将买的米面放进厨房。
回到主屋,拿起纸笔,写下一张张方子。
正聚精会神时,忽而闻到一股香甜气味。
她下意识抬头,瞧见悉云不知何时站在桌边,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桌上摆着打开的食盒,气味正是从那里头飘出来的。
她搁下笔,走过去一瞧,“义昌福?”
悉云高兴地点头,做手势——是张大力吩咐的!
苏妙青神色微敛,想了想,转回头,将一张药方拿过来,递给她,道:“这是我改过的能快速止血的方子,你拿去给大力。”
悉云瞪眼,看她神色认真,完全没有半分承了大皇子心意的羞赧,不高兴地撅了撅嘴,还是将方子收下。
苏妙青这才微微笑开,与她一同吃了几口后,便去收拾她买回来的大堆草药与制药的道具。
这般忙忙碌碌一直到暮色四合时分。
苏妙青终于从满是清苦药味的耳房中走出,手中拿着三瓶药。
悉云端着灯盏,看她脸上明显的疲色,做手势——大娘子为何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这样用心?
苏妙青不想她会有这一问。
接过她手里的灯盏,与她一起往厨房走,一边说:“我当初为研制花柳病的药去过一阵子平康坊。就是那时遇见的莺儿。”
花柳病!
悉云瞪眼!这可是好脏好脏的病呢!
可苏妙青却神色淡然,伤痕浅淡的脸被熏黄的灯火映染的温融静谧,“后来惹了一些风言风语,牵连到沈默煜。他十分不痛快地责怨了我几句,我虽有些不高兴,却到底顾及他的心情,没再去了。谁知,莺儿如今却落到这般。”
她走进厨房,将药瓶放在蒸锅上蒸,又回过头来说道:“我见了她之后总觉得,当初若我再多去一阵子,她或许能过得比如今好些。”
悉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苏妙青微笑,也不去强求她随自己的想法改观,只扫了眼那蒸笼,道:“有些事,于旁人来说,轻易如落花流水。可世间大多轻易事,于她们来说,却如落花逆水而上。”
“我瞧见了,顺手捞她一把罢了,不过是我的轻而易举,于她来说,或许却是百死一生。只是眼下我能做到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至于今后如何,也只看她自身了。”
悉云皱了皱眉。
便见苏妙青歪过头,透过窗户,看天边已暗红的晚云,轻声道:“我只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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