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抱着布去八极斋找林夫子,又给他磕了一个头,并说会将他和红锄当成一家人,像她师父那般真正的家人。
林夫子亦只如寻常严父那般,说了些既温情又严肃的叮嘱。
道谢的话说出来太伤情分,真挚地情谊皆蕴于不分你我的家常之中。
自八极斋出来,胥姜正碰上曾追。
曾追见她抱着布,两手一合,摇道:“胥娘子,恭喜恭喜啊。”言语间难掩羡慕。
胥姜朝八极斋里瞧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质问道:“不是说让你瞒着么,你竟告密?也太不讲义气了!”
曾追也低声道:“抱歉抱歉,一时说漏了嘴。”
随后又道:“不过这事也瞒不住,即使我不说,夫子耳听八方,迟早也会知道的,届时知道我帮你隐瞒,连我也一起受罚,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勿怪,勿怪。”
“听起来似有几分道理,那我也将你偷摸出去找人喝酒之事告知夫子?”
“哎哎哎,别!”曾追忙作揖道:“我给你赔不是,还请胥娘子手下留情。”
杜回教训人,最多是让他受点皮肉之苦,左右他皮糙肉厚,不怕揍。
可林夫子教训人,那便是上篇上论,旁征博引,将他说得直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拿出祖宗牌位,烧香告罪。
作揖完,他又忍不住辩解道:“况且我那不是特地去喝酒的,我那是去找人切磋文章,竹春兄可为我作证!”
胥姜哼道:“你去夫子面前分说,看他信不信。”
“说什么?”林夫子听到二人动静出来查看,随后对曾追道:“怎么这时候才来?”
“夫子恕罪,今日曲池有斗文会,学生去看了一眼,所以误了时辰。”曾追一面告罪,一面偷偷给胥姜使眼色。
胥姜轻哼一声,因着今日心情好,也就放过他了,随后朝二人各行一礼,抱着布告辞了。
回到书肆,茵茵见她抱着两匹布回来,便问起了来历。胥姜却不好意思说,只腾出一口箱子,将布妥帖收好。
心底却暗暗犯愁,难不成真要她自己绣?
随后忙摇了摇头,她这针脚都压不平的绣工,还是算了吧。
这事得另找人出出主意。
楼夫人那儿不好问,不然要闹笑话,红锄同她半斤八两也指望不上,汪家嫂嫂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好让她操心。
思来想去,唯有曹大娘合适。
曹大娘操办过儿女的婚事,是个有经验的,对这些最是清楚。
就是她了。
打定主意,胥姜决定待手头活儿做完,便去曹家找曹大娘取取经。
“胥姐姐发什么呆呢?”茵茵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忘了这儿还有个小尾巴,胥姜抓住她的手,顺势捏了捏她的脸,“没什么。”
茵茵任由她捏,乖得不行。
“走,时辰还早,咱们去绷扇子。”买回来的扇骨还没处置,趁着今日得闲,先绷出来,待浆糊和胶干后就可以画了。
茵茵最喜做这些稀奇活儿,忙粘着她出去了。
胥姜买的扇骨是棕竹扇骨,颜色古朴,打磨光滑。有月圆、梅花、芭蕉三种样式,扇面可用素绢或是宣纸,粘合则可用浆糊和鱼鳔胶。
两人先裁纸裂绢,再以浆糊或鱼鳔胶绷扇面,最后裁去多余边料,用绫条刷浆封边即成。
用素娟所制扇面,除描以丹青,多为绣画,这实属难为胥姜,所以作罢。
不过茵茵绣工倒是不错,胥姜每个样式给她留了一把,让她一展所长。
她捣头道:“一把给夫人,一把给胥姐姐,一把给柳眉姐姐。”
胥姜不禁好奇问道:“那你家老爷和少爷呢?”
“老爷的扇子都是夫人绣的,少爷的……”茵茵眨巴眨巴眼睛,“不是有胥姐姐你么?”
胥姜盯了她片刻,终于没忍住扑上去捏住她的小嘴,“小丫头还会耍嘴了,小心我拿浆糊给你黏上。”
茵茵:“呜呜呜。”
绷好扇面,天暗了下来,树下的场子也散了,各家腾起炊烟。
梁墨将树下的木屑扫作一堆,胥姜与茵茵收拾后院,然后打烊关门。
“东家,那我先走了。”梁墨牵出犟驴,骑驴回家。
自打胥姜暂住楼宅后,出行多坐马车,犟驴劳动得少,成日吃吃睡睡,倒长膘不少。
想着天热暑气重,怕梁墨跑回去中暑,便让他骑驴上下工。梁墨本推辞,却扭不过胥姜,也就同意了。
犟驴倒是很欢喜,梁墨家里人在乡里种地,家里头不缺时蔬瓜果,又纵它,什么都给它吃,便将它纵得不知好歹,连干草料都不大吃了。
胥姜叮嘱道:“你回去少喂它吃些瓜呀果儿的,嘴皮子越养越刁,往后可不好养活。”
“今年收成好,瓜果都结得多,菜也好长,集市上都卖烂了的,也得不了几个钱,倒不如喂了它。”
说完心头又腹诽,东家还说让他别纵着,这肆里的草料可比他家里的菜贵。
犟驴拿脑袋直拱梁墨的背,这几日跟着梁墨惯了,时辰一到,便知要去他家享福,眼下这才耽搁一小会儿,便等不及了。
梁墨拍了拍它的脑袋,对胥姜等人挥了挥手,才骑上它,踢踢踏踏往家里去了。
胥姜见犟驴四蹄如飞,不禁抹了抹脸,只望这蠢驴到别人家别太现眼才好。
“胥姐姐,咱们也回家吧。”
“好。”
两人上车,路过汪掌柜米铺时同他打了个招呼,便向着昭行坊而去。
回到楼宅,胥姜刚进园子,守在门口的小厮便告诉她,楼敬在书房等她。
她想着应当是为着冯杪一事,便将带回来的素扇、雕版给茵茵,托她带回院子,随后整整衣衫往楼敬书房去了。
楼敬的书房叫真意斋,取自‘此中有真意’,符合他的喜好。
真意斋门开着,胥姜一到,便见他正盯着墙上那副画出神。
她敲了敲门,说道:“伯父,您找我?”
楼敬回神,笑道:“你回来了?”又招呼道:“进来吧。”
胥姜进屋,也抬头看了几眼墙上那幅《松鹤延年图》,怀念道:“与几位先生结识,便是因为这幅画,转眼都快一年了。”
楼敬也不禁感叹,“咱们一家有这等缘分,还多亏了老杜,说来他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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