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楼云春胸口,楼云春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本游记,解惑道:“书。”
贼人被气得差点吐血一斗。
楼云春摸了摸书上被扎出的洞,满脸疼惜。
那匕首还差几页纸就能将书扎透,好在胥姜惜书,怕书在旅途中被淋湿破损,便用柔韧的硬油纸包了书皮,要不然他定会被扎伤。
一名巡卫感叹,“看来还是得多读书,必要时还可以保命。”
楼云春将书揣回怀里,然后走到贼人面前,掐开他的嘴检查,见再没暗器毒药一类,便让属下将其捆了,然后堵住嘴,带着上路了。
风停雨过,天边烈火焚云,带出一片赤色。满身泥泞的一行人,擒着贼首和缴获的十几匹马,奔向前方驿站。
南山书塾,胥姜将胥四等人想翻案之事已告知林夫子。林夫子得知后,赞她做得对,又嘱咐她多加提防,然后便往皇城中去了。
她与林红锄说了会儿话,听她又问起嫁衣,便告诉她已将那两匹布交给了开衣铺的甄家娘子,请她帮忙裁制。
林红锄叹道:“也是个办法,若真让姐姐绣,出嫁那日怕是见不得人的。”
胥姜打了她一下,随后又道:“我问了曹大娘和秦嫂,她们也说好,曹大娘说要图吉利,自己绣把扇子便是。”
林红锄直笑,“一把扇子自是比嫁衣简单,姐姐可想好绣什么了?”
“哪儿有功夫想?最近书肆忙着呢。”何况身上还扯着官司。
林红锄打趣,“那现时想想,绣鸳鸯?并蒂莲?还是合欢花?”
胥姜捏住她的嘴,“小丫头片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林红锄两眼弯弯,她拉下胥姜的手,笑道:“那究竟要绣什么嘛?”
胥姜眼珠一转,“绣个月亮。”
月亮又大又圆,照得黑夜亮堂堂。
“姐姐可真会偷懒。”月亮多好绣,不就一个圆?
她不懂,胥姜也不说破,只喜滋滋揉了揉她的脸,随后同她和在八极斋奋笔疾书的曾追告辞,便回书肆去了。
刚抵书肆,国子监的两名生徒,便各背着一箱书上门了。
胥姜与梁墨赶紧帮着卸下,将书腾出来,随后又忙给二人倒茶。
“这么大热的天儿,辛苦你们了,快坐下喝茶。”
两人也着实是渴了,端起茶碗便直往嘴里灌。这茶是梁墨早晨煮的荞麦茶,此时入口正好。
喝完茶,一名生徒掏出一张书籍调度文书给胥姜,然后对她说:“宋学录让我顺道问问新书刊印的情况。”
“麻烦代回,肆里已经着手装帧,月底准时完工交差。”
“好。”两人又在肆里转了转,瞧见了架子上的扇子,便一人买了一把,扇悠扇悠着回去了。
送走二人,胥姜急切地回肆看书。
梁墨已将书分摆整齐,共二十套,每套都用蓝底暗花锦面函套包裹。函套上以金墨印着书名与撰者署名,十分精美。
书名字体胥姜很熟悉,是林夫子的铁画银钩,恢弘大气。她摸着那《文脉溯源》四个字,只觉得心头涌起难以抑制地激动,这对隔绝多年的老友,终以这般形式相会。
她小心翼翼地拆出一套,里头书册皆以靛蓝硬纸为封,封面上贴着书签,书签上写着篇名、册序、勘校,也是出自林夫子之手。
勘校署名是杜回。
翻开封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胥渊的画像。
胥姜盯着画像看了许久,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描摹,在碰到胥渊脸的一刹那,眼泪便滚了出来。
茵茵忙拿出手帕替她擦脸,自己也咬着唇,泪珠儿直在眼里打转。
梁墨在一旁也忍不住心酸,胥姜和她师父的遭遇他已一清二楚。他自己也有师父,他想象不出若是自己和师父遭遇这样的事,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能走到今日,胥姜实属不易。
胥姜冲两人一笑,随后擦干眼泪,继续翻里头的内容。
师父的刻板,师父的字迹,师父的文思,她一页一页地翻看,都是她记得滚瓜烂熟的内容,没有改动、乱序、错漏。
“不愧是国子监,纸墨选料、刷印、排版、装帧,其严谨精细非寻常刻坊可比。”
胥姜把翻完的一册递给梁墨,叹道:“看来咱们还得多学多练,才能配得上国子监之名。”
梁墨看过后也连连称赞,心头也因胥姜的话燃起斗志,“东家放心,咱们迟早会追上的。”
胥姜与他相视一笑。
两人腾出最里的一个书架,将书摆上。
胥姜选了两套包起来,又写了几封信,随后找来跑腿,请他将书和信,分别送到计善和几位老主顾府上。
然后另选两套,一套合信拿给曾追,让他给杜回寄信时,一并寄去涪州。一套给楼敬带回去,供他收藏。
剩下的十六套,就看谁先到先得了。
信送出去的第二日,书肆还未开门,钟麓、李统学便来了。
胥姜下车时,李统学正撅着屁股,隔着门缝逗月奴。
“二位先生怎来得这么早?”
钟麓笑道:“赶着取完书再去上值。”
李统学起身懒懒道:“要是不上值多好。”
胥姜失笑,随后上前开门。
“书呢,赶紧拿给我瞧瞧。”一进门钟麓便四处搜寻,见书放在里头的架子上,也不等胥姜去取,迫不及待地过去拿下两套,递了一套给李统学。
李统学是猫和书两不落,一手抱猫,一手接书。
二人来到案桌旁落座,随后细细鉴赏。
“这手字,一看就是林大人手笔。”钟麓赞道:“果然功力深厚。”
李统学解开函套,将书册一字排开,随后直点头,“也只有这样的字,方能配得上这般惊世之文。”
随后他翻开一册封面,看到胥渊的画像,敬佩道:“原来折云先生竟有这般风姿,果真是文如其人。”
“能写出这般文章之人,自然非凡。”钟麓翻看其内容,一看又觉要入迷,又赶紧合上,“我还是拿回去慢慢品吧,这一看起来便收不住,怕是要耽搁公务。”
提起公务李统学便一脸愁苦,只是再不情愿却仍旧不敢误了时辰,便揉了揉月奴的脑袋,对胥姜问道:“这一套书售价几何?”
“国子监定价八两银子,先生们照着给便是。”
按规矩,胥姜可在国子监定价上另行加价,可她不愿,如今她这书肆归入国子监管,可不能因这小利,而落了名声。
况且这批书本不多,又都是出给熟客,与其去争那等小利,不如做个人情,深化交情。
钟麓知她为人,也不与她掰价,痛痛快快地承了这份情,李统学见状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让胥姜写了售契,随后给了银子,辞别胥姜,上值去了。
过后又有人陆续上门,吴清窗和旦泗收到信也急急赶上门,各收了一套以作收藏。
一日下来,这十几套书已是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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