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上下,不眠不休地对郭元振、王尚书、洛尚书等一干人犯,进行审讯、校对、梳理。终于在七日后,将所有口供整理为卷宗,附一折案情,呈递中书。
谢天谢地,让他可以活着回家了!
大理寺卿前脚刚爬上马车,见楼云春后脚便跟着出来,忙让马夫赶紧驱车离开。
“快快快,走走走!”
实则他多虑了,楼云春此刻看路都重影,根本没注意谁在前头。
楼云春的小厮每日驱车到大理寺来等,这天终于等到自家少爷出来了。
他连忙上前询问:“少爷,回家么?”
楼云春点了点头,随后朝马车走去,他来到马车前,爬了两回都没爬上去。
小厮赶紧相扶,才将他送上马车。
上车后,楼云春一头栽到座位上,睡得不省人事。
小厮吓得不轻,赶紧上车,扯马扬鞭赶车朝昭行坊冲去。
卷宗上传中书省的消息,很快传到寇侍中耳里,他只觉得乌云罩顶,预感大祸将至。
他几次去颍王雀园拜见,却都被拒之门外。再联络其他士族,也皆是六神无主,慌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而平日里交好的几位闲玩,此时也他娘地装起了缩头乌龟,纷纷闭门谢客。
朝堂上对头们闻讯而动,他和御史台上下官员,被翻起旧事,又或是因无德之举,遭到以林噙年为首的清流官员等人弹劾。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与御史台联手反击。
御史台虽以言为刃,怎奈林噙年等人平日作风端正,并无攸关性命前程之大误,使其无从下口。便只能揪一些莫须有之事加以放大、抨击,企图扰乱局势,混淆视听,拖延时间,寻找时机。
他们无事不奏,无事不责,就连官员们下朝,当街买了个饼吃,这样的小事,也被弹劾有损官家体面。
以至于沿街商贩见身着官服之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再叫卖,生怕被安上个什么罪名。
一时间,朝堂内外,被搅得鸡飞狗跳。金殿之上,争吵叱骂之声简直要掀翻屋顶。
圣人对此已颇有心得,往耳朵里塞上棉花,任由座下吵得面红耳赤,他自安然。
正当众臣吵得如火如荼之际,一个噩耗忽然传来。
颍王因沉迷丹术,服用金丹过量而暴毙,其府上一名术士逃逸未遂,畏罪自杀于青雀园中。
御史台众臣顿时犹如被卡了脖子的鸭,再也不敢叫唤。
而那几位闲王,更像是撞了鬼似的,吓得魂不附体,连夜上奏请旨前往自己封地。
圣人挽留无果,只好颁旨,封了赏赐与名号,派人将其分别护送出京,并嘱咐务必将他这些至亲叔伯兄弟,安然送抵封地。
闲王并非真闲,个个都是人精,领旨谢恩后半天都没多待 ,麻利地走了。
寇侍中见大势已定,想便以年事高身体抱恙为由,上奏请辞告老。
保不住官,至少保住满门富贵。
可因多年习惯,他的奏折未经门下省,直接递到了圣人御案上,待他惊觉今时不同往日,此举不大妥当之时,已为时已晚。
隔日,他等来了圣人的禁足令。
寇侍中因僭越之罪被禁足,此事一经传开,迅速引起议论与猜测。
他在门下省这么多年,审查奏折、批驳诏令,于公于私僭越之事不胜枚举,哪一件不比直递呈奏这等‘小事’严重?
可除审查旧案时抹去圣人批注一事,被移除审驳之权外,从未受过别的处罚。
而今却被禁足,这又是何种征兆?
京中士族皆以寇侍中马首是瞻,如今他一被开发,在朝士族大臣们,纷纷上奏为其求情,却并未见成效,反倒惹来清流寒士们对其好一番抨击。
直至中秋,按例休沐,朝堂才终于清静下来。
因颍王暴毙,圣人宣布今年中秋取消祭月礼,不设宫宴,不行赏赐,以表哀思。
宫中不过中秋,朝臣家中也不好大办,就连民间也冷清不少,原本定下的中秋灯会、庙会也都纷纷取消,各坊照常宵禁。
再迟钝之人,也自其中嗅出一丝不寻常。
朝臣们战战兢兢,各自安分待在自个家中,不敢如往年那般四处乱窜。
果然,在月圆之夜,三更时分,街上传来动静,军队的脚步声、马蹄声踩得地面颤动,也震得人心惴惴。
有人的家门被敲开,领了圣人量身定做的模子,然后被带入监牢,与老友团聚。
当楼云春醒来时,窗外月正圆。
小厮见他醒了,忙扶他起来,捧上茶水,伺候他喝下。
“什么时候了?”
“五更天了。”
楼云春躺下准备接着睡,小厮却移过灯,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少爷,胥娘子来信了!”
他倏地坐起身,抢过信,凑到了灯下,拆开了信封。
睡什么睡!不睡了!
————敲月亮分界线————
“啪!”胥姜敲击模子,抖落一个月亮。
“哇,是喜鹊登枝。”丫头们一阵欢叫,随后期待地看她敲下一个。
胥姜再敲一下,是一朵山茶,她笑道:“花好月圆。”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是葫芦。”
“我来,我来。”一个丫头挤到胥姜身边,拿起还未塑形的饼团填入模子中,挨个挨个的敲,惹来阵阵欢笑。
胥姜由着她们玩儿,拍了拍手走到烤炉面前,揭开灶孔拨了拨火,随后开炉,将先前烤的宝相花纹月饼给捡出来。
这是要祭月用的。
万家在孝期,虽无大热闹,却有小团圆。
“阿姜。”溪芷应付完上门探望的亲戚,得知女儿在小厨房,就寻了过来,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饼香。
“母亲。”胥姜将月饼放入烤炉,笑道:“月饼刚出炉,要不要尝一尝?”
溪芷走过来,“我瞧瞧。”
跟她一起来的两个丫鬟也凑到丫头堆里,一起做月饼。
胥姜拿了只饼递给溪芷,溪芷闻了闻,赞道:“好香。”随即掰开,母女俩一人一半。
她尝了一口,是栗子馅儿的,油香甜糯,“好吃。”
“等明日回软返油后更好吃。”胥姜鼓着腮帮子,笑眯眯道:“一会儿还有枣子馅儿和核桃馅儿的,母亲可以都尝尝。”
“嗯。”溪芷点头,女儿说什么、做什么都好。
吃完饼,嘴里难免发干,胥姜叮嘱丫头们看火,随后端着一碟饼,陪溪芷回房吃茶去了。
别的吃食自有万盛安排,用不着胥姜操心,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两人回到屋里,柳眉正在冲茶。
冲的是蓬江珠兰,取明前绿茶与珠兰混窖而成,入水后幽香扑鼻,出色后茶汤明净,饮之有解乏悦心,消食清胃之功效。
配月饼正好。
柳眉见二人进屋,对胥姜道:“正说去给你送茶,你却回来了,倒省我一趟腿脚。”见胥姜端着饼,笑道:“忙活一早上,终于出炉了。”
胥姜捡了一只递给她,“快尝尝,好不好。”
柳眉接过来咬了一口,香而不腻,夸道:“你的手艺向来都好。”
“炉子还有别的口味,烤好了给单伯他们也送些过去。”
柳眉一边啃月饼一边点头。
“母亲,您先坐。”胥姜引溪芷入座,柳眉给她奉茶,除月饼外,又摆上一些糕点、蜜饯,最后又冲了两盏茶,三人一起坐着吃。
胥姜品了品茶,只觉入口微涩,返味回甘,吐纳间一股兰香,不禁大赞:“好茶。”
“喜欢便带些回去。”溪芷道:“还有上次的秋露与巴条茶,味道也好,届时一并都带着。”
柳眉笑叹:“今早我才清点了箱笼,比昨日多出来四五个,眼下又要塞这茶,夫人您这架势,赶是要将整个充州都搬去京城了。”
自打从扫霞庄回来后,溪芷便开始替胥姜筹备东西,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像是要将她后半辈子要用的,都给备齐似的。
胥姜一说不用,她便叹气,叹得人心慌意乱,惹得万盛和万清淼都拿谴责的眼神看她,最后只好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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