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现在,随着国家大力推行普通话,大部分广东人的国语都不错——比如叔,不过还是有些老广,保持着良好的革命传统,听他说普通话会让你想哭。
比如我们遇到的这一个。
我们转过头看过去,说话的年轻男子大概25岁,头戴一顶深色棉帽,脖子上挂着大大的红色魔音监听式耳机,穿着黑色或者深蓝的始祖鸟冲锋衣。
他那张桌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都很年轻,这会儿纷纷跟我们打招呼。
我见他们说普通话实在吃力,很想用粤语跟他沟通,但是又怕水哥跟小希他们听不懂,所以还是忍住了,用叔电台播音员标准的普通话回答:“对,我们准备后天去神湖。”
棉帽男非常惋惜:“后天?哎呀,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可惜了。”
跟他同伴的那个女的,在那么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脸,但头发上却支着一副墨镜。她的声音嗲得很有辨识度,妄图对我施展美人计:“哥哥,明天一起去嘛,人多更好玩。”
对于他们的盛情邀请,叔表示很感动,然后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我还要帮小希完成心愿,然后把她推倒的,岂容这些路人来坏我好事。
那群人又对水哥、小希、小明软磨硬泡了一通,小明看上去颇有些心动,毕竟对面三个小伙子都长得不错的样子,可是我态度坚决,她也只好作罢。毕竟,这一路的开销都是叔负责,她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
棉帽男看没办法拉拢我们,最后也只好作罢。在他准备转过身去的时候,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哪里人?”
他有点尴尬地说:“南方人。”
我看他的态度奇怪,揭穿道:“是广东人吧?广东哪里?”
他跟墨镜女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清楚。我心里大概清楚了,这群人肯定是来自香港,因为最近正有人闹港独,新闻播得很厉害,朋友圈也被相关消息刷屏,他们为了避免尴尬,也就不愿意说自己是香港人。
难怪他们的普通话,说得那么普通。
其实,这时候我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判断出棉帽男是香港同胞,所以就把他的同伴也当成香港人。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一桌人在讲话的时候,用的是英语而不是粤语。
除了棉帽男之外,另外三个人的普通话也带着口音,但是后来想起来,那是另一种语言的口音。
那种口音背后的语言,小明肯定是听出来了。但是由于水哥之前的劝告,她没有用那种语言,去跟那另外三个人沟通。
跟这群香港人聊完,过没多久,村里的电力就恢复了。馆子里一阵欢呼,我却突然有些头晕,不知道是因为高原反应,还是因为空腹喝了太多梅子酒。
好在十来分钟后,我们这一桌终于开始上菜了。由于是新加坡人在藏区开的店,那个生日的厨师小伙子,估计又是西北人,所以这桌菜的风味非常混搭。不过因为大家肚子都饿了,又是在这样条件艰苦的地区,所以都吃得特别香,连一盆稍微有点夹生的米饭,都被我们吃得底朝天。
埋单之后,我们跟隔壁桌礼节性地打了招呼,然后就往回走。
因为都喝了些酒,大家兴致跟这里的海拔一样,都有点高。如果是在深圳的话,下半场肯定去唱K,这里的下半场只能是睡觉。
回去的泥路上,小明抱着水哥的大粗膀子,唱起了可能是90后之间流行的,我压根就没听过的歌。水哥一再告诫她要压低声量,说是藏民不喜欢喧闹,尤其是明天爬山的时候,更要特别注意。卡瓦格博是藏民们心目中的雪山圣域,如果违反了规矩,伤害了他们的民族感情——到头来可能就是伤害自己。
听水哥这么说,小明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都听你的。”
我跟小希走在他们后面,我扭头对她感概:“啧啧,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这么温柔?”
小希轻轻一笑,压低音量说:“等你帮我找……”
我抢过话头往下说:“帮你找到任青平,对吧,好啦好啦,你放心。”
回到客栈之后,我先洗了澡,然后水哥去洗。
高海拔地区昼夜温差大,夜里也来越冷,我穿上了羽绒外套,到阳台上看星星。头上的星星层层叠叠,可以感知到它们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地散布在宇宙之中。而我脚下的这个巨大、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地球,其实也只是漂浮在星空里的,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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