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臣罪该万死!”杜延年额头冒汗,无地自容。
“朕今日不想听你们说那些‘臣有罪’、‘臣该死’的废话,朕希望你们能记着,朝廷给你们高额俸禄不是让你们养尊处优的!
内阁首辅、次辅正二品,其余辅臣从二品,年俸是多少?钱两万贯!这几乎相当于一个中县的岁入!而在京城,一户十口之家每月有十五贯钱的收入便能维持体面的生活;在京城之外,十五贯钱甚至可以维持一户中等人家全年温饱都还绰绰有余!所以,诸公以后领俸禄的时候不妨都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所领的那些俸禄吗?身居高位又是否是尸位素餐、碌碌无为?
朕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是听不得谏言,但朕更希望听到的是诸公关于如何完善新政的具体措施,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攻讦新政!今后立个规矩,凡是宫中和内阁共同敲定的国策,任何人不得妄加非议,真有意见也只准通过内阁递奏章,凡以其他方式妄议国策者,一律按大不敬治罪!”
正宪帝发完了火,扫视了群臣一眼,缓了口气道:“自即日起,杜延年罚俸两年,其余三位阁臣各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臣领旨谢恩!”杜延年等三人忙叩头谢恩。
“行了,都起来吧!对了,袁继谦呢?来了没有?”
“臣......臣在!”袁继谦刚欲起身,又哆哆嗦嗦跪了下来,将奏折高举过头顶,“罪臣袁继谦内不能约束子侄、外不能管教下属,致使袁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罪臣实在无颜再面对圣上,自请去职致仕,望陛下恩准!”
“准了!”
“谢陛下天恩!”尘埃落定,袁继谦暗自松了口气。
“此次牵涉官员众多,朝中能空出不少位置,吏部要尽快挑人补上!”
康安国忙道:“臣遵旨!”
“今日再议一件事,就是江南的地权!”见众臣被骂得唯唯诺诺、胆战心惊,祁翀顺势便提起了今日真正的重头戏,“鱼鳞图册烧了,许多百姓又死于战乱,无主之地甚多,人口户籍同样混乱。为防止有人似向栉那般趁机侵占无主之田,朕拟在江南新收之地推行‘度田令’!
所谓‘度田’,便是丈量土地、核实户口,然后均田于百姓,使人人有田耕、户户有桑麻。只有先把土地、人口核实清楚,明年的赋税征收才有据可依!内阁!”
“臣在!”
“此事尽快拟个条陈出来交给朕。”正宪帝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迅速敲定了此事,没有留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臣遵旨!”杜延年略一停顿又道,“陛下,内阁如今已缺额两人,前次陛下曾令百官议一议入阁人选,如今群臣公推了几人,请陛下定夺。”
“都有谁啊?”
“吏部尚书康安国、兵部尚书韦乾度、学部尚书李勉、大理寺卿邱维屏。”杜延年说完,偷眼望向御座上的正宪帝,见他皱眉不语,显然对这几个人都不是很满意。
“此事再议吧!”果然,祁翀扔下了一句“再议”便退朝了。
出了龙德殿,杜延年脚步沉重,眉头紧锁,众人见他不悦,都尽量躲得远远的,生怕触了霉头,只有一个人例外,不但不躲还主动往前凑。
“找个地方坐坐?”
杜延年低着头走路,余光扫处见到一丛大胡子飘了过来,便抬起了头。
“去我值房吧,正好有事跟你说。”
内阁值房内,杜延年将旁人都遣了出去,这才对邱维屏道:“你是想问如何处置向栉?”
“向栉必死,只是怎么死的区别,难度反倒不大;张子器、汪臻和其他参与的官员都归许世昌审理,我也不操心;真让我犯难的是那些致仕老臣!原本都是殿阁学士的身份,就算陛下取消了封赠,可品级也在那儿呢!一水儿的三品以上,其中还包括我的老上司!唉!难呐!”邱维屏捋着五柳长髯发出一声感慨。
“邦士,你怕是入不了阁了!”杜延年没有回答邱维屏的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头。
“入不了就入不了!阁臣难做,出力不讨好!看你今日的难堪,我就打了退堂鼓了!”
杜延年却摇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两次向陛下推荐你,都被陛下忽略!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足或不受信任,恰恰相反,陛下就是因为太信任你了,所以才要将你留在大理寺!”
邱维屏一愣,仔细咂摸起了杜延年这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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