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等待县衙开门,可时间一点点推移,最后一抹光线坠入大地之下,酉时已过,县衙却始终没有动静。
人群开始隐隐躁动。
“李大人怎么还不出来?这都已经戌时过了。”
“这不是耍我们呢?真当老百姓好欺负?”
“依我看,反正贴了告示说开仓放粮,李大人不出来,那咱就自己进去拿。”
“没错,这是官府应了咱的,可不能耍无赖!”
也不知从哪句话开始,群情愈发激愤,饥饿的痛苦和疑似被戏耍的愤怒裹挟住了他们的大脑,什么规矩法令,再也顾不得了,人们一窝蜂地涌进县衙。
贺停云注意到,看似紧闭的县衙大门不过是虚掩着,门后并没有任何阻挡,任何人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到县衙内部。
一迈进县衙大门,贺停云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多年积攒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这座看似平静的县衙内,怕是有大事发生。
他疾行几步,赶到人群前头,第一个迈进了大堂。
果不其然,一个身穿七品知县补服的男人伏在案上,左侧颈部有一道狰狞的创口,喷涌出的鲜血打湿了他的肩头,染红了身侧的墙壁。
另有两人,均是心脏中刀,瘫坐在地上,背倚廊柱。
三人凝滞浑浊的眼珠中折射出无望的决绝和死到临头时的解脱,从他们的穿着不难判断,死在县衙大堂的三个人,便是这个县衙班子里所有有官阶品帙的官员:知县、县丞和主簿。
在县衙开仓放粮的当日,桐庐县所有的官员离奇身死于县衙内,贺停云隐隐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可不待他深思,异象突生。
一同跟进大堂的百姓,正试图将尸体拖走,更有甚者,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凶器,试图将尸体肢解。
“你们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人们目光炙热地盯着新鲜的尸体,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成为最好的催化剂。
他们饿了太久了,在家中仅存的余粮吃完后,便只能靠着麦秸和黄土混合成的汤水度日,他们啃过树皮,吃过草根和叶子,肚子涨得又高又圆。
而眼下,有新鲜的人肉在等着他们,长长的砍刀砍在尸体上,动作机械又麻木。
贺停云夺走了他们手中的刀。
失去分尸工具的人们,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他们想出了新的计策,有人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尸体上,大口啃咬着尚未烹煮过的人肉。
鲜血染满了他的脸,像是丛林之中捕食的野兽。
在绝对的饥饿中,人性道德都是空谈,人类退化成原始的兽类,捕食是他们唯一仅存的认知。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原来那首诗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大,甚至只是血淋淋的生肉,也能唤起饥饿缠身的人们的口腹之欲。
肠胃不停地翻腾,贺停云竭力克制住呕吐的欲望,用剑鞘将那人推拨到一旁,可大堂外挤满了人,每个人眼中都迸出贪婪的亮光,那三具尸体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饕餮盛宴。
贺停云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无法将剑刃朝向无辜的百姓,可人群熙攘,群情鼎沸,他该如何护住这三具死因不明的尸体。
正值此时,一行身穿官衣皂靴,手执佩刀的差隶走了进来。
为首的班头,虎背胸腰,面容凶悍,中气十足吆喝道:“聚在这儿做什么?刺史大人已在衙前落轿,你们知县呢?快让他出来接驾。”
人群自觉地分出一条线,露出了堂中那三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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