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行云流水的瘦金体,尽管是在没有桌案、草草写就的情况下,仍然能看出字中的风骨,可一个无人教养的孩子,如何习得勘验技术,又如何学了这一手好字。
他细细看下去,心中疑惑更盛:“你能分辨生前伤和死后伤?”
三具尸体上均分布有百姓留下的刀伤和咬伤,但顾北柠在不知前情的情况下,将这些伤痕全部标注了死后伤。
顾北柠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你从燕京来,难道不知道该如何分辨生前伤和死后伤吗?”
“这跟我是不是从燕京来有什么关系?”贺停云好笑地挑了挑眉,“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来自燕京?”
连典史王忠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顾北柠又如何知道。
“古香缎,”她指了指贺停云的襴袍,“这样名贵的缎子,整个金陵郡怕是都找不到能织得出的绣娘;而你的靴子上满是灰尘,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一州刺史,官威赫赫,却对你唯唯诺诺、百般奉承,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你是京官,燕京来的。”
细致入微的洞察力,绝佳的分析联想能力,又认得出古香缎,贺停云已经基本断定,眼前这个身形羸弱的女孩,绝非只是一个单纯寄养在舅舅家的可怜人。
“你还没说如何分辨生前伤和死后伤。”
“皮内卷缩,”顾北柠用毛笔的尖端分别指了指两处伤口,解释道,“人体生前的肌肉会保持一定的紧缩性,一旦被割伤,伤口会向两端回缩,但死后的不会。”
确实如此,贺停云认同地点点头,或许是顾北柠表现得太过从容镇定,他突然想听听她对凶手的推理分析:“你觉得是什么人做的?”
“如此凶残的杀人手法,依本官看,应是刁民作案,”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刺史方文卓插话道,“自灾情爆发以来,各地都有刁民闹事,今日县衙放粮,但府库却空无一物,若有人知道了此事,一时冲动杀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他所说的基本逻辑是成立的,尽管还有诸多无法解释的一点,比如府库大门紧锁,凶手如何知道库中无粮?
方文卓打量着贺停云的神色,自认分析得极有道理,复又补充道:“而且一口气杀死三个成年男子,且都是一刀毙命,说明凶手必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说不定还会些拳脚功夫。”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简直无异于狄公再世,他甚至已经联想到,如何一鼓作气抓住凶手,在贺停云面前表现出绝佳的办案能力,从而得到举荐,晋升回京。
“是自杀。”顾北柠困倦地揉了揉眼角,打破了方文卓的美好幻想。
“你胡说什么?一县官员集体自杀,怎么可能?”方文卓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贺停云也诧异地看向她,觉得这个推论十分不可理喻,若是一人还好,但三人集体自杀的可能,约等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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