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卿,如果没有官员自杀这件事,你会在桐庐县停留多久?”
贺停云挑挑眉,他没能完全跟上顾北柠的思路,但仍然如实答道:“最多不过一日,桐庐县受灾严重,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核实灾情,待了解清楚,会即刻返回荆州与东阳侯世子碰面。”
只如今,却被接二连三的自杀案绊住了手脚。
这样就对了,顾北柠眼中染上几分悲怆,她突然想通了桐庐官员为何自杀。
如果自杀只是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如果李槐三人是想用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将荆州这艘烂底的沉舸,暴露在奉旨查案的钦差大臣面前。
如果他们只是将自己的死当作一种筹码,推波助澜,让此事上达天听,绝无遮掩转圜的可能,那么,他们会将秘密藏在哪里?
唯一不会撒谎的,是尸体。
“我要二次验尸。”
贺停云此刻也已经明白了顾北柠的言外之意,桐庐县官员之所以自杀,是想将他留在桐庐县,那些迫于种种原因无法言说的秘密,被以死亡的方式,宣之于众。
这是一场以死亡和鲜血为代价的豪赌,如此惨烈、如此决绝,但也如此无可奈何。
贺停云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激荡的情绪,问道:“你要开棺?”
李槐三人的尸体已入土为安,若要二次验尸,必得掘坟开棺,死者为大,此举已经算是极大的不敬了,怕是会引起桐庐百姓的众怒。
“没错,尸体上一定还有未曾发现的秘密。”
“你可知,开棺验尸,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若找到新的线索倒还好,若是一无所获,届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顾北柠安静地点点头,语气坚决:“我知道,但他们不能白死,他们舍命相求的,不过是公道二字。”
任何犹疑和退却,都只会令死者心寒。
她自幼学习勘验知识,寒来暑往,无一日停歇,所求的,同样不过是公道二字。
事到如今,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好,我陪你一起。”贺停云拎起佩刀,大步向县衙正堂走去,他要召集人手,掘坟开棺。
……
“老爷,老爷不好了,”杜宾匆忙跑进方文卓下榻的客栈,气喘吁吁地说道,“贺少卿,要开棺验尸!”
方文卓正在练字静心,闻言不甚在意地问道:“开棺验尸?开哪个棺?验哪个尸?”
“桐庐知县、县丞和主簿,”杜宾大口喘着粗气,没什么形象地擦着鬓边的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老爷,您说这冷不丁的,他怎么又要重新验尸?莫非……”
“哼,我就知道这些人的死没那么简单,原来是打算做第二个陆闻道。”方文卓丢下手中的毛笔,怒从心中起。
几个末品小官,竟敢处处与他为难,还有贺停云,他对他多番礼让,没想到他竟要蹬鼻子上脸,是时候让他知道,荆州到底是谁的荆州。
方文卓转转眼珠,一个恶毒的计划浮上心头:“去跟死者家里打个招呼,掘人祖坟这种缺德事,可不是县衙要干的,让他们搞清楚对象。”
“老爷,您的意思是……”
“挖人祖坟,天理不容,到时候,民情汹汹,一旦发生推搡打闹,若是不小心死了两三个人,也实属正常。”
这一次,他要让贺停云无法活着离开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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