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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一口气,这天下是真乱了。
国家不幸英雄幸。
生逢乱世,确是他这样的刀客之幸,终于又熬到了可以以杀止杀的时势。
杀一是罪,屠万是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阿平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叫人屠的名头,不会随着老爷子的死而落幕。
至于何肆?什么档次,他也配?
老头子人老昏聩了才选的他。
自己不过拨乱反正而已。
阿平大步朝着月癸坊墩叙巷走去,打算去自己的个不成器的“师弟”何淼家守株待兔。
他就不信何肆这小子不回来了。
另一边,自北郊方凤山毗云寺而来的宗海和尚步履缓慢。
刀客和僧人在封丘巷有福茶肆前迎面相遇。
阿平不以为意,一个秃厮而已。
本想与他擦肩而过,宗海和尚却原地站定,开口道:“这位善友,敢问您这把刀是从何而来啊?”
阿平眉头一皱,抽出刀来,“和尚,你认识这刀?”
宗海和尚点点头,“这把刀的主人是我一个朋友,名叫何肆,他格外珍视此刀,不会轻易与人。”
阿平点了点头,理直气壮道:“没错,刀是我从他手中抢的。”
其实不然,刀也是何肆自愿给的,何肆不做重诺言,不愿做失信之事。
才会任由师伯阿平提刀而走。
宗海和尚道了一句佛偈:“烦请善友归还。”
阿平不以为然,“秃厮,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宗海和尚摇了摇头,“善友,三业之中,口业最重,小心堕入拔舌地狱。”
“哎哟我这暴脾气,信不信我先拔了你的口条?”
宗海和尚微微低头,“你不能这么做。”
阿平以为是这秃厮认怂了,笑道:“现在知道怕了?”
宗海和尚便又解释一遍:“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办不到。”
……
月癸坊,墩叙巷,刽子何家。
一家四口坐在四仙桌上,气氛有些压抑。
今天一早,天符朝天符皇帝御驾亲征,北伐被俘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忽然就跑遍了整座四九城。
何三水是衙门刽子,倒是比常人更早得到消息,不过早得很有限就是了。
何花拉着母亲齐柔的手,小声道:“小四走的时候说大概一个月就能回来的,这都一个半月了,怎么还没回来啊?现在世道不安宁,再过几天,四九城都要门禁了。”
何叶也是一脸担忧,“小四他会不会……”
“闭上你的乌鸦嘴!”
何三水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缸一振,酽茶水四溅。
何叶瞬间闭嘴,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她心里委屈,她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啊。
齐柔接过话茬,此刻的她一脸憔悴与心焦,“小四他说去了山南,可山南那边造反闹得最凶啊。”
何三水叹了口气,宽慰妻子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孩子主意大又懂事,早不用我们操心了。”
何叶心中忿忿,却也只敢腹诽道,“为什么我还没开口就叫我闭嘴,娘明明和我说了想我想的差不多的话,爹你就去安慰她?唉……肚子又饿了,可以让娘或者何花先做饭吗?”
她昨个做个噩梦。
梦见了何肆,但是她不敢说。
因为她梦见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亲弟弟正躺在阴暗潮湿的棺材之中,死相极惨,浑身骨骼断裂,胸膛深陷。
还有蟑虫鼠蚁在他身上不断地爬来爬去,甚至还有一只臭老鼠在啃食他的脚趾。
何叶当时就被吓醒了,抱着同炕的何花就哇哇大哭起来。
何花安慰其许久,最后还是去灶房拿了罐白糖喂她吃下几口,她才平复下来。
何叶最终却是没有将梦里所见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坚信,梦都是反的。
所以小四一定没有事的,他一定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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