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行崩碎。
待那血蛮挪开步伐,却见虫蛮便又是以笑声作答:
“稍安勿躁,且先听我履行完国师的吩咐,你们再作决断——
下次,我们可不会再白费功夫,为你们挡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起顾海干枯的发梢,让他用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庞强行面对着鲤国的一众将士。
离震玉暴喝道:
“你敢!?”
那虫蛮是在拿金国公来威胁他们,迫使他们为金国公而妥协。
他的愤怒,在虫蛮的耳边便如笑话一般。
虫蛮懒得理会他,只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是来送礼的。
虽说这金国公如今的样貌不太好看,但至少还留了一条性命。
他已经于我们无用了,所以,我们便遵循国师的嘱咐,将这位金国公送还到你们鲤人的手上,也算是,聊表我们作为多年近邻的心意!”
紧接着,他便从身旁蛮人的手中抽起一柄弯刀,将吊着顾海的麻绳硬生切断。
顾海的身躯失去了支撑,“扑通”一声砸在了木车上,那浑身的伤口似是又因这突兀的摔落而有所崩裂,却见他倒下的地方,很快便流淌出更为殷红的血液。
虫蛮一脚将顾海踹下木车,任由他滚落一番,趴在了堪堪熄灭了火海的焦土之上。
焦土尚还延续着赤焰的余温,只在顷刻间便将他的身躯蒸地泛红。
见那顾海不曾动弹,虫蛮嗤笑一声,又扯起嗓子向着剑门关地方向喊道:
“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由你们来自行选择,到底要不要接这位金国公回去!
一刻钟之后,我就会命人攻城,到时候仁至义尽,我们可就顾不得这国公大人的死活了——”
只听他喊完过后,便又驾着车退至数百米之外,与那一众蛮兵混作了一起。
鲤蛮两军之间的焦土上,唯有一个赤身的男人在烈焰的余温下,不断地抽搐与挣扎着……
“我去救人!”
离震玉当即便要离去,却被顾青山一把拽住了衣袖。
他惊愕地回过头去,看向同样是在隐忍的顾青山,不解道:
“青山,你这是做什么!?”
“不能去!”
顾青山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拒绝来,
“他们之所以正面挑衅作战,是因为忌惮薛国师的实力,害怕蛊虫会因薛国师的神通烧干殆尽,所以才没能跟上一次一样只靠着蛊虫便攻破城门!
你现在打开城门,带人去救下爹爹,便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待关口大开之时,他们大可借此机会围剿你们,先行削弱我们的兵力!
到时你们两方混作一团,城墙上的守军根本没办法以箭雨支援,你们便会被彻底困死在关外!
这是他们阳谋!”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他妈当然清楚!”
离震玉甩开顾青山的手,指着城墙之下莫名抽搐的顾海,怒喝道。
乌黑焦土上的顾海,似是在灼热的余温下渐渐恢复着神智。
相隔甚远,没有人能听到他那颤抖的双唇究竟说了些什么。
人们只看到他在抽搐之间,伸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搭在自己的前方以作支撑,拖着两腿被抽断脚筋的废腿,开始向着剑门关的方向缓慢爬去。
离震玉见不得这副场面,转而怒视着眼前神色不定的青梅竹马,眼眶却已然饱含浊泪:
“那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义父,而见死不救吗!?”
顾青山顺着离震玉的指间,看向那爬在地上的父亲。
眼眸里的父亲,已经没了往日伟岸的英姿。
那本该宽阔的背影,而今徒留凄惨与萧瑟。
便如本该意气风发的雄狮,却被押进了枷锁与牢笼,留下的只有屈辱。
那是她的父亲啊。
她那统帅千军,仿佛无所不能的父亲。
她不惜一切也要得到认可的父亲。
眼看着自己的爹爹,只能成为蛮人手中的筹码,尊严被摔在地上来回地践踏,她又怎么可能不愤怒!
“那你就要眼睁睁地带着更多人去送死,置我大鲤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么?”
顾青山不甘示弱地喝道。
她一早就知道蛮人会这么做。
薛正阳也一定知道。
可薛正阳没有告诉自己破局的方法,便说明面对这蛮人的阳谋,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一切,皆是为了大局。
她深知自己必然要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可她仍然要肩负起抉择的责任。
因为她要为这身后的七万将士,为他们身后的七十万黎民百姓负起责任——
所以她不能正中蛮贼的下怀!
她不能自私地拿鲤军的性命,去换取自己爹爹的性命。
她是爹爹的女儿,理应尽到自己的孝道。
可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她必须把国家放在心头最为重要的位置上,不能让国门之后那家家户户的万千黎民,重新面临自己今日的选择。
她肩负抉择,只是为了不愿看到别人再作抉择——
如果是父亲在此,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离震玉眼睁睁看着顾青山那隐忍的泪光,自知是自己想的浅薄。
那被冲昏的头脑愈发的清醒,他环顾着四周,目光瞥向了顾青山,瞥向了魏大山,瞥向了每一个胸怀怒焰,却又要为大局而被迫抉择的将士们……
这场战争,关乎的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性命。
还有他们所一直坚守的黎民百姓,万家灯火。
那里有一个个如他们一般所在意的亲情。
他缓缓喘着粗气,平复起自己的心情:
“我明白了……”
他真的冷静了下来,
“我们要以大局为重,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葬送我们将士的性命……否则,我就辜负了那日义父舍身取义地相救。”
顾青山道:
“义兄,如果爹爹站在我们的位置上,也一定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离震玉点了点头。
他没有指责顾青山什么。
因为顾青山所要承受的痛苦,一定是他的千倍、万倍。
那是她一生憧憬的亲生父亲!
可她又即将要亲手将她的亲生父亲,送进死亡的彼岸——
离震玉握紧了双拳,只决然道:
“对,我明白了。我要以大局为重——
所以义父的命,就让我一个人去救!”
“义兄!”
顾青山仍要拦住离震玉这送死的举措。
但这次,离震玉却振臂甩开了她的手:
“上次,我没能将义父从蛮贼的手里救回来。这种屈辱,我不想再忍受第二次。
抱歉了,义妹。我,就是一个冲动的人!”
他提起了身边的长枪,毅然奔下了长城的楼梯:
“备马!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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