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心思缜密,以为他料事如神,以为就凭他那种谨慎的性子,定是有了完全的准备才敢冒险出面,断定他不会有意外……这恰恰是因为你们不了解他。
他这人从来都不算个什么运筹帷幄的谋士。”
“怎么可能……”
鱼武不信,
“您忘了吗,当年鲤国的浊仙之患,便是江国师步步为营,从容解决的……”
“那是因为他敢赌。”
顾青山叹息一声,颇为惆怅,
“他敢赌自己会赢。
可凡是作赌,便总有赌输的一天。”
每一次,他每一次都在赌。
在青玄观时,他赌自己把握了那老道的命门,可以碎了那老道的道心,为此不惜回过头来只身冒险。
鲤蛮相争时,他赌自己能硬抗天劫洗髓,强行拉蛊虫护法,硬撼天劫之力。
远走他乡时,他赌自己能够抽丝剥茧,力挽狂澜,救下那个手眼通天的地仙,再回到鲤国这片故土……
在顾青山所见之中,江河赌过无数次,也并非没有赌输的时候。
所以她也很明白,江河习惯制定计划,可他的计划却从来没有严丝合缝过——
他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是在混乱而繁杂的迷宫中,寻到了一个看似不错的出路,便赌自己能从这出路见到光明,而一条黑的走下去……
他这人分明莽撞的很,根本谈不上什么‘料事如神’。
好比当年两人身处青玄观时,若不是自己发觉被他算计,折返回来,一闷棍敲死了那回光返照的老道,只怕那便宜师父早就与他同归于尽!
正因她了解,江河是这样的一个‘赌徒’,才更笃定他不是打好了主意,确定自己能安然无恙才出面救下他们。
而是他想要救她,才在万不得已中被迫出面,又选了一条看似尚可,却前途未知的出路。
“赌徒总会赌输,总会赌错。
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向深坑里跳吗?”
“可我们势单力薄的,就算杀回去又能有什么用,不是平白给江国师添麻烦么?
您总不能跟着他一块儿往下跳吧……”
鱼武仍是执意道。
他也是为了顾青山好。
到了如今这时候,销声匿迹,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顾青山想的却不是这些。
在这刹那之间,她想的不是是非对错,不是正确与否。
想的只是许久之前的一晚,他与她道地那句“离开”。
她没有选择与他离去,名为责任的重担压在她的肩上,迫使她留在鲤国那方寸之地,守望了两百年的光阴。
她当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可当蒸蒸日上的鲤国,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已无需再为故土考虑,提醒着她该为自己而活时,她又难免会想——
倘若当年的鲤国不是那是非之地,倘若当年的自己肩上的担子再轻一些,是否便会选择同他离开,携游天下?
时过境迁,顾青山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可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她的眼前。
而那早已在心中回答过千万遍的答案,也不会于此刻再有丝毫的动摇:
“如果他的眼前最终只剩下了一条路,如果那条路的尽头只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我也会陪他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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