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日传刁斗。
西风咆哮,仿佛杀意化为实体。铁块般的乌云压向大地,天空也显得越来越低。
特尔敦部于一里外布阵,帕拉图方在垒墙上观战。人人敛气屏息,等待玛克戈拉仪式的双方出阵。
只有空中盘旋的乌鸦发出阵阵不祥而凄凉的沙哑嘶鸣。
突然,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声,更多的号角声从堡垒四面八方呼应。
号角声仿佛在宣告世界末日到来,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都被击打,天空也随之黯淡。
十二名粗壮的赫德鼓手甩开臂膀,狠狠把短槌砸向圆桌般的鼓面。
战鼓轰响,一名武士从特尔敦部本阵缓步走出。
那武士身材之魁梧,仿佛来自世界边缘的巨人驾临战场。
其他赫德人在他身旁,就像是侏儒和儿童一样滑稽。
有帕拉图人忍不住惊呼,只因那巨人所披挂的竟不是扎甲。
那赫德武士穿着一套完整的全身板甲,胸甲、腿甲、臂甲俱是钢板,真真如同铁水浇铸出的巨人一般。
只有头盔还是赫德样式,上面插着三根硕大的青色翎羽,露出一双眼睛。
如此一套板甲,且不说用料费功几许,光是这尺寸就买不到成品。
必须要量体定制而成,绝无可能粗制滥造的熟铁甲胄。
另有马弁为那铁巨人牵来战马,那马同样不是凡品。
赫德马坚韧顽强,然而体型矮小,载不动那等巨人和板甲。
那巨人的坐骑是只有在荒原外才能看到的重型战马[Destrier],耆甲甚至比马弁的头顶还高。
青草养不活那等巨兽,它须得吃细粮、饮啤酒,在四面有墙的马厩中仔细照料。
铁巨人跨上漆黑战马,高举长槊,在赫德人各阵前依次走过。
每到一处,便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赫德人无不拼命敲打武器,声嘶力竭呐喊助威。
看见那骑着大马的钢铁巨人,帕拉图人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窒息感和无力感袭向他们。
堡墙上卡曼神父忍不住喃喃自语:
[我见那些马和骑马的,骑马的胸前有甲如火、与紫玛瑙并硫磺。马的头好像狮子头,有火、有烟、有硫磺、从马的口中出来。口中所出来的火、与烟、并硫磺、这三样灾杀了人的三分之一。]
卡曼身旁的梅森一拳砸在女墙上,怒骂:“蛮子最是狡猾!难怪约定不许用火枪!”
事前约定,此次玛克戈拉的形式为骑战,允许披甲、不限武器、不死不休,只是不允许使用弓弩和火枪。
结果赫德人竟然派出这样一尊刀枪不入的铁巨人。
堡垒大门轰然打开,八个军号手鼓起腮帮吹响进行曲,帕拉图鼓手也敲响小军鼓。
但是在赫德人苍凉、悲怆的大鼓长角面前,小号军鼓显得软绵无力。
一匹银灰色的骏马风驰电掣冲出堡垒,奔向两军之间的空地。
杰士卡中校同意玛克戈拉仪式,但同时认为两军主将阵前决斗有失风度。
他建议双方各自挑选冠军勇士,由他们代主将进行一对一的决斗。
显然,那铁巨人便是特尔敦部冠军。烤火者有备而来,难怪一口答应。
而帕拉图冠军显然只能是温特斯“血狼”蒙塔涅。
血狼出阵,帕拉图人同样敲打兵器、竭力呐喊,以壮声势。
然而那个钢铁巨人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过强烈,帕拉图人的气势终究被压过一头。
梅森忧心忡忡地望着学弟的背影,他知道温特斯是施法者,但他也知道温特斯的飞矢术威力不够击穿板甲。
他此刻有一种叫停仪式、把温特斯拉回来的冲动。
耳畔是轰隆的鼓声,一黑一银两骑相隔两百米而对,赫德冠军持槊,温特斯提矛。
赫德巨人全身都包裹在钢板内。
而温特斯为了灵活,甚至把臂甲、肩甲和裙甲都统统卸掉,只着一件胸甲上阵。
在众目睽睽之下,帕拉图冠军翻身下马,不急不忙钉好拴马桩,把那匹银灰色骏马绑住。
随后,帕拉图冠军持矛站定,朝钢铁巨人勾了勾手指,竟是要以步对骑。
赫德冠军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胸膛内血气翻涌,哇哇大叫不止。
鼓声戛然而停,玛克戈拉正式开始。
钢铁巨人一声暴喝,靴刺狠狠钉入两侧马肋。
通体漆黑的重型战马受到刺激,四蹄重重砸在大地上,载着骑者杀向前方那个站住不动的小小直立猿。
堡墙上,所有帕拉图人的心都在一瞬间揪紧,许多人甚至忘记呼吸。
赫德人同样屏息凝神、瞳孔紧缩,等待那注定惨烈的对撞。
战马发疯般提速,赫德冠军把长槊夹在腋下,战马和人类的力量同时汇聚在槊尖,带着无可阻挡的惯性,直指帕拉图冠军的胸膛。
此等威力,即便穿着板甲也保不住性命。
温特斯手上在出汗,一吨重的庞然巨物朝自己横冲直撞,没有人不害怕,
他估算着距离,当那铁人巨马冲入五十米时,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那漆黑的战马又逼近十几米。
就是现在!
温特斯踏入施法状态,他反持长矛、短暂助跑,所有魔力毫无保留灌入长矛内,直直朝着那钢铁巨人掷出。
[加重飞矢术]!
长矛甫一出手,温特斯就地往左手边翻滚。
投枪?赫德冠军心中冷笑。
标枪威力虽大,但速度不如箭、轨迹明显,并不难躲。
然而这记投枪非同一般,它太快,快到不像人类能投掷出的威力,赫德冠军甚至没有时间反应。
寒光闪动,他只是一眨眼,投枪就已经飞到眉前。
“铛!!!”
灯熄了。
长矛正中钢铁巨人面门,巨人身体朝后仰,双手无力地一扬,缓缓从鞍上栽落。
没几个人看清这石破天惊的一掷,但所有人都听见这声金属大力对撞的脆响。
向左前方翻滚的温特斯惊险躲开冲来的战马。
失去骑者的战马没有停下脚步,本能地逃向河岸。
从地上爬起的温特斯毫不迟疑,拔出短刀扑向落马的巨人。
赫德冠军的生命力顽强到可怕,矛尖插进头盔逾寸,他竟还有呼吸。只是头部受到剧烈撞击,意识变得模糊。
玛克戈拉仪式……不死不休。
温特斯掀掉巨人的头盔和护颈,对方的脸上鲜血模糊。
他不愿看对方的面庞,于是用铁钳般的左臂把巨人的头颅夹在胸前。
赫德冠军本能地拼命挣扎。
温特斯咬着牙,把巨人抹了脖子。
先是皮肤、组织、左侧的动脉和静脉,锋利的短刀轻易将它们划开。然后是喉管,那里有软骨保护,他割的很吃力。
鲜血溅进温特斯的头盔,巨人的挣扎力度渐渐变小,直至不再抽搐。
温特斯喘着粗气向后瘫倒,赫德冠军的脖颈上多出一道真正[ear to ear]的可怕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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