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留看着赵正言的眼睛,她的目光里隐含着一种倔强,就像野性未消的猛兽,在草丛湿沼里露出利爪与獠牙,挣扎着撕扯自己想要的东西。
赵正言突然觉得有些意外,四年了,这个女人的身上还有他没有挖掘出的东西吗?
但毕竟是赵正言,毕竟是商海沉浮的赢家,毕竟是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他很快调整好说:“留留,我理解你的情绪。”
祝留很明显不想听这种话,赵正言两手放在祝留耳侧,示意她看着自己,继续说:“你今年二十五岁,有才华、美貌、名气以及耀眼的工作,再过五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你会遇见比我赵正言好得多的男人。”
听到这里,祝留是想否认的,她心里很清楚她不可能遇到比赵正言更好的男人,他出身豪门而不倦堕,阅人无数而不流俗,富甲一方而不仗势……
她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这点她很清楚。
赵正言继续说:“所以我很理解你面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与我截然不同的心情。”
祝留想说不是这样的,嘴唇翕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赵正言继续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很多人都以为男人禁得住衰老,其实不是的,只是女人是一点点衰老的,那种衰老藏在每一天里。”
祝留不太懂这些,她这样走在任何地方都会有人偷偷多看几眼的女人不太理解一点点衰老的含义,在她当初给模特画肖像的时候就不太理解。
对于她而言,衰老只是面部多了几个折射面和阴影区而已,扫动笔杆,加加调子,不然呢?
赵正言继续说:“但男人往往会某一天突然被皱纹与白发吞噬,好像一下子跨越了二十年的距离,变得佝偻甚至是卑琐。”
祝留听着赵正言这么说着话,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长歌路14号的时候,他教她珠宝设计,耐心而细致。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安宁地相处了。
祝留的心里有一个疑问,一个一直存在着即将破土而生的疑问。
她知道不该问,因为感情里是不能问这种问题的。
问出口的那一刻,就相当于举起了白旗。
正在祝留纠结的时候,赵正言继续说:“留留,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这个问题打乱了祝留所有的思绪,她瞪大眼睛看向赵正言,“什么?”
赵正言说:“我对于留留而言会不会太——”这对于赵正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祝留看不下去了,她看不得他这副样子。
在她心里,他就该永远是光风霁月的,她看不得他这副样子。
祝留说:“当然不会,你很好,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
祝留本想说他是自己遇到的人最好的,但是她突然想起了陈辰的脸,想起他靠在画室的门上的样子,改了口说:“几乎是最好的。”
赵正言的目光一暗,眼神里肆虐着的冷意一闪而过,他以为她又想到了项逢。
但不是,祝留的这句话里带着些感激与欣赏。
她从来没有感激过项逢,哪怕初遇的时候他就救了自己,她也说不清缘由。她也从来没有欣赏过项逢,祝留只对艺术感兴趣,可项逢对艺术一窍不通。
祝留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样,赵正言才如此忌惮项逢,那个粗野、麻木、残忍的男人本该在她的感情里一分优势也没有啊。
这世间最可怕的爱,就是你也说不清缘由,但偏偏存在着。
祝留对赵正言有感情,她说得清缘由,她可以一笔一笔地数清楚他对自己哪里好,也可以一条一条理清楚他这个人本身哪里好,她更知道他给她的人生带来了多少机会。
赵正言和陈辰,都让她有师友般的感觉。即使这段时间里赵正言阴晴不定,她也没有真的对他心生怨恨。
祝留没有注意到的是,此刻病房里,赵正言的手指捏紧,指尖几乎没什么血色,心里定了主意,面上一派温柔。
赵正言说:“我给你拿了粥,刚才光顾着说话了,我再去热热。”
祝留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的外套在哪里?”
赵正言说:“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祝留的脸色变了,露出不解的表情,“为什么要这样呢?”
赵正言说:“我很快回来,你——”
祝留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让我在医院待多久?”
赵正言说:“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就回家。”
祝留捏了捏眉心说:“我现在休息够了,设计部还有两个项目等着我批,我正常今晚还约了个客户。”
赵正言看着祝留脸上掩不住的疲惫,说:“这些我都安排好了,相信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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