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问。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她的老师唐新文,他正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她这才明白自己正躺在办公室的小床上,额头上还敷着凉凉的毛巾。
“你烧得很厉害,”他说,“生病了就该请假回去休息,怎么还这样硬撑着呢?”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感觉自己像一个满腹委屈的孩子。
此刻,她多想在他的肩头靠一靠,就一会儿,哪怕到明天他又变得冷漠无情,不再多看她一眼。
可是她没有。“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呢?还想让他看你的笑话吗?”她对自己说。
她抹了一把眼泪,拿掉额头的毛巾,挣扎着要爬起来,身子重得很。
他一把按住她,顺手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水,“再躺会儿,我送你回去。”他说。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发出一声哽咽。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放开了他的手。
“不用了,”她说,“我能行,不麻烦你了。”
她坐在床沿上穿了鞋子,拿起放在旁边的书包,走出门,头脑一片眩晕,脚下轻飘飘的。唐新文急忙推来自行车,追到大门口说:“上来,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谢谢。”她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出了他的视线,她的眼泪才涌出来。街上的小孩子又跟上来了,她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流泪,可是她感觉看见了自己的亲人,眼泪更止不住。这天,孩子们破例收了柳梢,不吵不闹。
秋收的时候,唐新文老师带领全班同学去生产队里体验劳动,帮着队里收地瓜。
日暮时,乌云黑滚滚地上来了,好像就要压到人的头顶上。突然狂风大作,闷雷在云层里发出一串串磨盘转动的声响,闪电一个接着一个。大雨被狂风刮歪了,斜着抽打在人的身上。整个山坡都乱了,人们跑的跑,散的散,大人吆喝孩子,孩子哭爹喊娘。
除了不时划过的闪电的亮光,山坡上漆黑一片,对面看不见人,大雨浇得人睁不开眼睛。风大得要把人刮跑。
唐新文老师让大家分成几个组牵着手,一起摸索着往前走。“一定要抓紧了,不要走散了!”老师大声朝他们喊,他自己推着一车地瓜断后。
张东芝突然发现老师没跟上来,用尽气力喊了几声“老师”,可狂风像有吸精**,把人的声音吸去了精气神,变得虚弱飘渺。风还直往人的嗓子眼里灌,喊到一半,就被噎回去。
没有回音!她担心极了,不顾其他同学的劝阻,毅然挣脱了他人的手。
她要回去找他,这种时候她必须要跟他在一起。她艰难地走着,风把她刮到这边,又把她吹到那边。小路的一边是 ...
高高的地堰,无遮无拦,随时会有被吹下去的危险。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是惦记着那个人,只有看见他,她才能放心。
突然,借着闪电的亮光,她发现有一辆独轮车翻倒在地堰边,地瓜一半洒到了堰下。她的心一紧,扑上去,借着第二个闪电飞快查看,就是那车子,就是那地瓜啊!她的第一意识就是老师摔到地堰下了。她朝着下面声嘶力竭地哭喊:“老师!老师!”
她的叫喊声被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无情地吞噬了。一阵大风袭来,她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在滑落的一瞬间,她感觉像没了根的草一样恐惧和无助。她落在地边的杂草里,额头磕在石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鼻子里有血腥的感觉。可她顾不得自己了,只是狂乱地在杂草里摸索,呼喊。
她什么也没有摸到,只有无边的黑暗和肆虐的狂风骤雨。她的头脑还算清醒,想着他可能摔到远处去了,便往地里爬。她辨不清地形,一下跌进地边的小壕沟里,浸到泥水里。
她先是在泥水里摸索,一无所获,又很快地爬上来,在宽阔的土地里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她仿佛看见他就躺在那里,等着她去救助,。
张东芝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可还是是机械地在地上爬着,摸着,喊着,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找到他,和他在一起!
当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而颓然闭上眼睛时,她想:既然找不到他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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