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吗？”
林宝芝果断地摇头，“不想。”往前走了几步，她想起刚才院子里，林淑慧惊讶中喊出俞洲平的名字，她当时进了屋，没看到林淑慧的表情，但听出了惊讶的语气中掩盖着的那一丝奇怪的熟稔和激动。她很直接地扭头看旁边的青年，目光有些古怪，又有些了然。
如果林淑慧喜欢的那个知青是俞洲平，好像什么都说得通。因为俞洲平既有不低的家世，又有令人痴迷的样貌。
俞洲平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碰了碰鼻尖，问：“你在看什么？”该不会是觉得他很帅吧？虽然他知道自己挺帅的，一般他也不太在意别人看他，但那个人是林宝芝的话，俞洲平觉得耳朵莫名地发烫。
他禁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要解释起来很麻烦，解释不清楚，林宝芝想敷衍说没什么，可她没办法忽视心里那一丝在意及不舒服，于是，还是问了，“你先说说，前几天晚上，林淑慧是不是给你送过东西？”
俞洲平其实很讨厌浪费脑子浪费时间去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和人，可家庭缘故，记人和记事都快形成他的本能了，他几乎不用回想，就记起那晚的事，细细想来，也是从那晚开始，裴真真才变得反常起来的，先前她是不会刻意和他说暧昧话的。
他说：“你是指7号那天晚上吧，她是给我送东西了。”停了两秒，俞洲平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又说，“她有天在田埂上惊到蛇了，我恰好路过，把蛇打死了。另外，我没有收她的谢礼，和她也不熟。”
他其实搞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一段，就是很不想让林宝芝误会。他说完，没有马上问林宝芝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只是认真去看她的脸，也就几天，她的脸颊比第一次山上见的时候多了一点点肉，肤色也好了些许，不再那么蜡黄。
如果再好生将养一段时间，脸颊肉鼓起来，一定很可爱。
可爱这个字眼出现在俞洲平脑中时，他自己吓了一跳，不自在地转移开视线。
林宝芝心里那丝不舒服在俞洲平的话落下时，很突兀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惊了一下，没留意到青年的动作。两人沉在自己的心思里，安静地走了一会，林宝芝又丢了一个问题出来，“你是从哪里开始围观的？”有没有听到我说知青的那句话？
“从她假惺惺地喊着要替你出嫁。”俞洲平对这个问题同样摸不着头绪，但他还是如实说了。
林宝芝点点头，组织好了语言，她说：“林淑慧好像心悦你，并笃定你未来会有大成就。”
你以后会成为军官，级别很高的军官，林宝芝默默地补充。
她还没有同俞洲平熟到可以完全交心的地步，无法把话明说，只能暗示到这一步。将来，如果有机会……不，应该没有将来了，俞洲平是京都的高门子弟，以他未来的成就推算，他很快就会离开清水村。而她，短时间内应该是离不开这里的，她的户口关系在这里，这里还有一座待她摸索的大山。
她和俞洲平只会止步于这种普通的朋友关系，合作过，应该算是普通朋友了吧？林宝芝有点不太确定。她上辈子的朋友都是那种合伙出任务的朋友，关系只限于任务期间，私底下经常往来的朋友，一个也数不出。不过，那个世界上靠自己拼命过活的普通人，为了生存竭尽了所有，私生活几乎忽略不计。
哪怕林宝芝只是模糊的暗示，俞洲平也愣了一下，他丝毫没有怀疑她的判断，以林宝芝这种沉着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她绝对不会信口开河。反之，她用正经口吻说出来的话，基本上就是事实了。
林淑慧心悦于他，挺明显的，俞洲平不至于看不出来，但她为什么会笃定他未来有大成就？林淑慧一冲动做事就没有脑子，不然也不会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林宝芝推了出去，明显不是聪明人，她就算看出一点他的出身，也绝不可能保证他未来会有成就。
她的自信从哪里来？
俞洲平又忍不住想到那晚林淑慧送东西过来时，说他经常去黑市的话，也是笃定得不行。还有刚才，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按理说他们不熟，她就算意外看到他，也不应该直呼名字，显得他们很熟一样。
林淑慧这个人有古怪，俞洲平很快下了结论。但古怪在哪里，他只有模糊的想法，需要进一步接触试探才知道。
他很快按下心来，随意踢了踢路上的土疙瘩，余光注意到林宝芝在穿着单鞋，单鞋的鞋相比上次那双露趾头的棉鞋好一点，至少这双还没穿透，但也多处拉丝，破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单鞋不保暖。才消停一会的心酸感再次朝他席卷而来，他听到自己说：“我过两天打算去趟供销社买东西，你要去吗？”
“你又要请假？”林宝芝第一反应是俞洲平又请假，下一秒，她发现自己把心里话问出口了。
俞洲平朝她无辜地笑了笑，追问：“你去不去？”并随口吐槽一句，“你得了那么多钱票，留着不用等发霉吗？”
好了，林宝芝又发现了俞洲平身上另一个她想不到的点：毒舌，什么不用等发霉？天气那么干燥，再存几年也不会发霉好不好？就是票据可能会过期。
这次她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嘴上毫不犹豫道：“去。”她有好多东西要买呢，原身长这么大，去供销社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又随意瞥了眼俞洲平，一看就是常逛供销社的人，有这么个熟门熟路的人相伴着，总是好的。
又说了几句话，两人走到了一个稍大的岔路口，一边是通往神牛山，一边是通往上工河堤那边。
“你回去上工吧。”林宝芝指着山脚方向：“我去那边割草。”
俞洲平意犹未尽，他其实还能陪着她再走一会的，不过，他好像没有陪着走的理由，抿了一下嘴，他干脆地走上去河堤的道，朝林宝芝挥手，“记得两天后下午，不能爽约。”来日方长，不能急。
林宝芝回了句“知道了”，利落地走上同他相反的方向，连手都懒得挥一个。一下午，她又顺利地割了两篓草，拿了三个公分，可惜的是，她花了更长的时间搜索药剂的原料，却一无所获。
她按下工的点回了林家，刚把工具放下，林淑慧走了过来，殷勤地问道：“宝芝，你回来了啊。”
林宝芝没有回答，径自去接水洗了手。林淑慧笑脸僵了一下，跟上去继续柔声道：“你饿了吧？饭快做好了。”
林宝芝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丝毫不委婉道：“我很讨厌你，没事别凑过来，烦。”
“奶奶，你看宝芝，她怎么这样？”林淑慧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朝不远处林老太告状。
林老太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道：“她不待见你，你有点自觉就别硬凑上去了。”她现在完全没脸面对林宝芝，这一下午，她什么也没干，反复咀嚼着中午那事，越咀嚼越发觉自己对不起林宝芝，越觉得林淑慧自私。所以，林老太想不通林淑慧为什么还能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上去凑近乎，甚至找她告状。
林淑慧难堪到极点，她在俞洲平面前已经没有名声可言，要想挽回他的好感，只能从林宝芝这边入手。上辈子，她从没听过俞洲平主动开口介绍自己和谁是朋友，像他那样的人，一定是挺看得起对方才会承认对方是他朋友。
她想让林宝芝帮她一把，这才舔着脸上前讨好。
中午的事，她也是受害者，林老太为什么不体谅体谅她呢？
林宝芝完全不想理会她，擦干手直接去炕上坐下。没一会，林老爷子从外头回来，三人围着炕桌准备吃饭，林老爷子看林淑慧没有过来，问了一句，林老太说她可能不饿，他也就没有多说。
这是一顿沉默无比的晚饭。饭后，林宝芝说：“爹，娘，我想搬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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