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想明白,狐妖咋跑到将军床上去了。
经过一夜折腾,狐妖没抓到,总算迎来了短暂安生。
牲畜不再出现丢失,薛四安分守己,风雪天逐渐增多,河水有一半上冻,草木转为枯黄色,镇魂关的百姓怕熬不住寒冬,选择了去南方避寒,这让本就没落的城关,显得越来越凄凉。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
腊八节,又称为“法宝节”,本为纪念佛祖成道之日,后来逐渐变为民间节日。到了这一天,各家各户都会熬五味粥,香谷果实若干,精心熬制,即为“佛粥”,添福寿,敬神佛,以表虔诚。
镇魂关极少过腊八节,主要是食材实在难寻,有稀粥烫饼果腹不错了,哪还敢奢求香谷果实,唯独镇月将军能喝一口,西府特意遣人送来了香谷果实一大车,鹿将军吃不完,赏了又赏,边军们也沾了光。
李桃歌分到一小碗,自己不舍得吃,琢磨江南应该喜欢喝腊八粥,前不久收了人家礼物,又没什么好东西回赠,于是找伙房借来食盒,投之以饼,报之以粥。
李桃歌怕粥凉了滋味不足,捧着食盒快步前行。
快要抵达铁匠铺,扫到街边有个不起眼的摊子,旗幡上面写着“乐天知命”,字迹潦草,像是孩童信手乱涂,摊主是位年轻男子,又白又胖,眯缝眼,看着萎靡不振。
鬼哭狼嚎的大雪天,路上本就没有行人,偶然遇到李桃歌,摊主忽然摆摆手,一笑,腮边的肥肉堆成小山,说道:“兄台,可想知晓日后的吉凶祸福?”
李桃歌没理他,主要是这胖子装束太不讲究,道袍配一顶狗皮帽子,大脚趾从云鞋里冒出一截,桃木剑剑柄少去一半,横看竖看都像是江湖骗子。
哪个算命先生不是仙风道骨,飘逸出尘?这扮相也敢出来骗钱。
主要是这道士跟国师有几分相似之处,同样是道人,同样是白胖子。
李桃歌不想招惹,拔腿要走,年轻胖道士又说道:“假如贫道没有看错的话,兄台前不久曾有过血光之灾,假如不请高人消灾避祸,几日后恐怕会有大祸临头!”
李桃歌来到摊前,询问道:“谁是高人?”
好不容易把客人忽悠回来,胖道士精神一振,“兄台,高人当然是我啦!小道来自清空观,家师传了些简单相术,能推测吉凶,贵贱夭寿,兄台想问吉凶还是前程?不准不收钱。”
李桃歌说道:“都想问,可是我没钱。”
胖道士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风呛了,干咳两声,小眼扫向食盒,舔了下红润嘴唇,“相见即是缘,没钱的话,给点饭也可以,说实话,小道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再饿下去,恐怕要去天上和老君下棋了。”
胖道士的肚子又肥又大,跟庙里供奉的佛祖差不多,实在看不出前胸能贴到后背。
李桃歌一听要打腊八粥的主意,果断拒绝,“饭不能给你。”
胖道士翻着白眼,嚷嚷道:“不给钱也不给饭,还想要我帮你消灾避难,哪有你这样的!”
李桃歌扭头就走,“那就算了。”
“等等。”
冰天雪地,有条狗搭理就不错了,何况是大活人,哪能就此放过,胖道士十根萝卜粗细的手指来回纠缠,轻声道:“我给你相面,顺便施展仙家道法,帮你免除劫难,你带我吃顿饭,管饱就行。”
李桃歌想了想,营里有的是饭,又不用自己掏钱,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他挺好奇这道士是哪一门派的高人,师父说过,玄学一脉,百家争鸣,要虚心求教,万万不可目中无人。
李桃歌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好,你给我相面,一会儿我管你一顿饱饭。”
胖道士摆出哭丧脸,哀求道:“老兄,我饿的头昏眼花,连你鼻子眼睛都快看不清了,怎么相啊,你快带我吃饭,吃完了我好好给你算一卦。”
进入大营,不怕他耍花样,李桃歌答应道:“行,那你跟我走吧。”
胖道士笑开了花,拎起肚子就跑。
李桃歌疑惑道:“你的摊子摆在这,不收吗?”
胖道士嫌弃道:“这堆破东西,白给你要吗?”
李桃歌瞅了一眼,破桌子烂椅子,外加一个污到发黑的旗幡,估计几文钱都不值,于是摇摇头。
胖道士拉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往前拽,“赶紧走吧,再不吃饭就要闹出人命了!”
李桃歌先是把腊八粥送到铁匠铺,可惜江南不在,百里铁匠的眼神跟刀子一样,李桃歌胡乱找了个借口,赶忙开溜,来到镇魂大营,两人一溜小跑来到伙房,锅里还留有些蒸饼,李桃歌想生火热一下,胖道士可等不及,抓起蒸饼就往嘴里塞,风卷残云,吃相下作,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李桃歌怕他噎死,闹出人命,又去外面接碗水,就这前后脚的功夫,十几张蒸饼不翼而飞。
胖道士嚼着口中碎饼,朝四周打量,含糊不清问道:“没吃饱,还有吗?”
李桃歌寻思这家伙比牛井饭量还大,答道:“没了。”
胖道士抽抽鼻子,顺着味道掀开一口锅,见到里面热气腾腾的东西,兴奋道:“这不是还有吗?”
李桃歌解释道:“那是给马吃的豆饼,人不能吃,吃完会闹肚子。”
胖道士拿起豆饼,尝了一小口,啧啧道:“马能吃,人就能吃,味道不错,挺香。”
李桃歌好意道:“马经常吃草,需要润肠,豆饼里加了菜油,人吃了会出事。”
胖道士显然是不听劝的主,边吃边说道:“拉肚子也比吃不饱强。”
李桃歌下意识掩住口鼻。
不出所料,几个豆饼下肚,再来一碗飘着冰渣的凉水,胖道士五官皱作一团,来回倒着小碎步,“茅……茅厕在哪?”
早已跑到门外的李桃歌朝旁边一指,“南行三十步。”
胖道士想大步流星去一泻千里,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狂奔起来,恐怕就地窜一裤裆,于是夹着腿,提着臀,步伐比女人还扭捏。
李桃歌望着颤颤巍巍的背影,好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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