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这么好的雪景,不出门看看岂不可惜。”
太后听这话,知道他二人没有宿在一处,向来年关将近,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忙不完,又见皇帝眼下乌青,便叮嘱皇帝道:“哀家知道你忙,再忙也要注意身子,可别仗着年轻,就熬夜办差,把身子熬垮了,多少补品都补不回来。”
皇帝听了道:“是,儿子记着了,原本每日都是亥时入睡,昨日召了吏部的卓正清殿前议事,多耽搁了些时候,所以批完折子就有些晚。 ”
太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便问:“可是上回说的,吏部那个立了大功的卓正清?”
皇帝道:“正是。”
自从上次皇帝对太后言明心意之后,太后就将六宫事都看开了,连苏嬷嬷都劝她说:“皇后娘娘统领六宫,靠的不是权柄手段,靠的是真心实意,所以嫔妃们都愿意听她的,我瞧着,她们脸上的笑可比从前要多多了。”
太后心里多少也有点感触,行宫里她亲眼所见,嫔妃间相处是多么的和谐,中秋夜宴中她们的表演又是多么绝妙,这日子,可比她当初为妃时要强多了。
皇帝皇后都是有孝心的孩子,什么事都念着她,到这份儿上,她也没什么看不开的。
所以今儿她有意给他们腾地方,草草吃了几口后,便对皇后道:“哀家吃好了,你陪着皇帝好好用膳。”
皇后欲起身相送,太后将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示意不必。
等太后走了,她才对皇帝道:“皇额娘吃得这样少么?”
皇帝自然明白太后的用意,他忙起来三五日都难空出时间,太后这是留他们两个自在说话,然而他却对皇后说:“许是皇额娘怕她在这儿,你吃饭放不开,所以才故意离席,让你吃个痛快。”
宋钰听他又在这儿暗指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便不服气道:“这有什么放不开的,我是个最洒脱的人了。”
说着她就站起来拿汤勺舀了一碗汤,呷汤时有意发出“丝丝”声,用行动告知皇帝:看,我在太后宫里也是这么不拘小节的。
皇帝看了她身后,闷声大笑起来,皇后不明所以,只问他:“你笑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皇帝道:“没有,没有,我看你吃饭这么香,由衷感到开心。”
要说冬天上锅子的好处在这会儿就体现出来了,他两边吃边聊,一顿早膳吃了半个时辰,菜还是热的。
皇后感觉胃有点撑,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都怪你,一直给我夹菜、舀汤,害我吃撑了。”
皇帝道:“无妨,等会儿走回去刚好消失,我送你回去。”
皇后问他:“你今儿不忙吗?”
皇帝牵了她的手,边向外走边道:“忙,但送你回宫的时间还是有的。”
宋钰任由他牵着走到门外,忽然视线里闪过两抹暗色,她转过头去,见太后宫里的两个宫女正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边,她人就呆在那儿了。
那两宫人低着头,只听皇后无限哀戚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其中一个宫人道:“回娘娘,为防着您和万岁爷随时传菜或者传人伺候,我们一直都在这儿的。”
一直都在!那她刚刚像个糙汉一样喝汤的声音都被她们听到了?她跟皇帝说话没大没小也被她们听到了?
苍天啊,最近怎么到处丢脸!
这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对她的评价肯定会大打折扣。
亏她还费心经营这么久,她的端庄形象,她的蕙质兰心……
她又回头去看皇帝,见他正憋着笑,显然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儿留了两个人,却不提醒她,害她丢人现眼。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收起脸上的笑意,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威严:“管好你们的嘴。”
两个宫人跪地道:“是。”
等帝后两人的步伐走远了,春桃才从地上起来,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万岁爷待皇后那么如沐春风,差点叫人忘记怹是杀伐果断的主儿。”
圆子道:“快管住你的嘴。”
春桃四处看了看,这廊下并无其他人,便依旧道:“这儿没有旁人,欸,你说说,皇后娘娘对万岁爷连尊称都没有,万岁爷一点儿不生气,还哄孩子似的哄她吃饭,从前没想过 ,原来万岁爷喜欢这样的。”
圆子看她嘴上不把门,便曲起两根手指在她头上一敲,恐吓她道:“你没听万岁爷说么,‘管住你们的嘴’,你要是再胡议论,或者传到别处去了,到时候把你舌头拔掉,送到辛者库去刷马桶。”
春桃吓得捂住嘴,再也不言语了。
甬道上的雪大部分都被清扫干净了,只剩些残雪堆在墙根,太监们正拿扫帚铁锹清理着,见远处一抹明黄身影过来,纷纷转身面对墙根低头站立。
宋钰看青砖上依旧湿漉漉的,走路是没有打滑的风险了,但终究不及来时富有趣味性。
下雪多好玩儿啊,来的时候小靴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一步一个脚印,一路走来,再回头去看,身后是一长串脚印。
所幸现在青砖上还随处遗漏了一些残雪,原本绕着走也不碍事,但她偏偏往那残雪上踏,左一脚,右一脚。
皇帝见她走得歪七扭八,便愈发仔细牵着她的手,集中起万分的精神留着意,以防她不小心滑倒。
这么点小事就能玩的这么起兴,到底只有十六岁,还存着小孩儿心性。
因为是他亲自护着,所以也乐得纵容她。
临近长春宫的时候,皇帝道:“你喜欢看雪,明日我空出时间,陪你去御花园看雪看梅花。”
皇后却道:“明儿不行,明日六宫嫔妃要来请安,我还要给她们开会,后日行不行?”
合着现在他要找她,还得排队么?皇帝自然是一脸不乐意。
他的时间多难得啊,嫔妃们整日无事,该是她们为他让步才是。
宋钰瞧他一脸不情愿,便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都约好了,再失约多不好,你可怜可怜我,我就剩这点儿颜面了。”
皇帝听她意有所指,似乎还在为刚刚吃饭时的事耿耿于怀,便刮了刮她的鼻头,拖长尾音道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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