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去问皇后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卖出去,谁也不曾计较自己身为皇妃,却要靠亲手制作的作品来卖钱。
她们对皇后的信任,已经到了“无需多言”的地步。
宋钰知道皇帝为汛情忧心,她本不想过问太多细节,但受张挽婴所托,她还是不免要问一问赵英杰的消息。
皇帝被连日的朝政压得喘不过气,他捻着眉心,语调里尽显疲惫,“赵英杰已经奔赴救灾前线,据他上传的奏折来看,焦湖之困十分难解。”
“京城的雨虽停了,但庐州依然时有骤雨,焦湖水位持续上涨,一旦东溃金堤,湖水溢于平原,受灾民众将以数万计。”
宋钰拿起篦子替皇帝梳头,“难道就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有,赵英杰上奏了个法子,由他带领亲兵,于东丘东南方向炸堤放水,以淹三个县为代价,挽救几十万人的性命。”
焦湖并不是一个整圆形的湖,它有许多分叉延伸,赵英杰所说的东丘东南,大约就是分叉的一处。
只要分叉处的堤坝水位不深,作为放水口,是最合适不过的。
虽说要淹三个县,但却不失为一个剜疮治毒的法子。
宋钰以为皇帝为这三个县的百姓忧心,便出言安慰道:“要是将这三个县的百姓迁移出去,便可将损失降到最低。”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赵英杰自抵达庐州的第二日,就着手遣散三个县的百姓,时至今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宋钰心中一喜,“这么说,焦湖之困不日就可解了?”
“水困可解,百姓也能妥善安置,只是炸堤放水的人,却难活着回来。”
宋钰这才明白皇帝为何迟迟不下决定,这哪里是剜疮制毒,这分明是壮士断腕啊。
她想说荣国公自可不必亲自前往炸堤,只需派遣亲兵前往。
但她心里也明白,明知前方是死路的情况下,如果主帅都不带头,谁还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完成任务呢。
更何况这是一次难度极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
赵英杰这是想以死报国。
她难以想象一身纨绔的赵英杰,是在怎样的艰难抉择下,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宁愿舍弃家中妻儿,选择了这样一条必死之路。
皇帝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当时若派遣其他人,只怕现在焦湖水患变成一局死棋。
可如今这局棋活过来的唯一机缘,却要以他最亲近的表弟的性命为代价。
他下不去这个决定。
他甚至有些庆幸皇后今夜开口询问,如果不是她主动问起,他心中的酸涩无人可以诉说。
皇帝只有两日的时间来做决定,两日过后,如果还没有旨意发下去,赵英杰会按计划行事。
于公于私,这件事都只有唯一最优解。
宋钰起身抱了抱坐在炕上的皇帝,她一下下抚摸他的后背,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想起张挽婴的托付,她忽然觉得,这烫嘴的消息难以出口。
她私心里想,事情总还有一线转机吧,现在把这消息告诉她,平白让她担心罢了。
所以第二日张挽婴进宫拿嫔妃手作品的时候,宋钰什么话也没说。
她只是叮嘱张挽婴切不可太操劳。
张挽婴知道皇后在做得事情,她亲自跟着管家一起去了玉镶铺,盯着他们在门口挂了一块牌子——
“本店八折,所卖钱数,尽捐赈灾。”
京城中的人对两省的灾情也有耳闻,路过者看到这个牌子,也都会进来逛逛。
虽然不是六月初一的日子,没有那些富贵人家派遣的小厮上门,玉镶铺新到的两箱货物,一日间也全部卖完。
这一次共卖了一万两银子,自然是她和皇后,一人五千两。
因为其中饰品大多都是通草花所做,价钱自然没有上月里的金银饰品高。
而且这只是大半个月赶制出来的手作品,能卖出这个价格已经很不错了。
张挽婴前后三次各分得四千两、六千两、五千两,再加之两家酒楼赚的一万两,自己当掉首饰得到的两千两,共计两万七千两。
次日一早,她就入宫向皇后复命。
宋钰看着眼前一张五千两的大额银票,还有两万七千两的银票,心中百感交集。
张挽婴一脸淡然,“这两万七千两是我所有的私房钱了,你可别嫌少。至于王府里的钱,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另外以王府的名义再捐一次。”
真可谓一家子的忠君爱国。
宋钰伸手将银票合在一起,“百姓会念着你的恩情的。”
张挽婴笑了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这点儿恩情不足挂齿。”
前段时间她还在宫门前教她,要多留点钱在自己身上。
结果眨眼间,她就将自己的私房钱尽数奉献。
这恣意洒脱的模样,连同为女子的宋钰也忍不住为之倾倒。
宋钰还在想着要找个小本本记下这些钱款的来向和去向,忽然听她张挽婴问:“这些日子,都没有赵英杰的消息吗?”
她一双手微不可觉的抖了抖,“没有,皇上最近忧心的很,我也不好开口问她。”
张挽婴略有些失望,连派出去的两队府兵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不过很快她又安慰自己,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他们都忙着帮王爷赈灾,抽不出时间来给她发回消息。
庐州东丘。
自王府追赶而去的两队亲兵,确实跟在赵英杰身后。
此时骤雨刚停,蓑笠之下,大家都是一身湿衣。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赵英杰心里清楚,每来一次,焦糊的水位就会上涨一分。
掌卫事大臣马蔺被他派去疏散百姓,靠近东丘的三个县市的百姓已疏散完成。
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亲赴湖口炸堤。
皇帝的旨意已经下发,赵英杰知道,这于皇帝而言,一定是最难下的一道旨意。
那道奏折,几经周折,纸张已经因潮汽而变得不平整,连上面朱红御批的一个“准”字也有些晕开了,笔画显得有些歪七扭八。
所以也分辨不清,到底是皇帝亲笔书写时抖了手,还是字被雨水破坏了筋骨。
他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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