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是将军额上能跑马,你是本朝最最宽宏大度之人。”
“这还差不多!”
皇帝看着她傲娇的小模样,便觉自己心中如有骄阳高照,有无尽的暖意漾开。
要说皇后搬进养心殿,对谁的影响最大,那必然是内务府的人。
从前大家都爱抢着往长春宫跑,皇后主子好说话,为人又宽厚大方。
可如今要到养心殿奏报,一行人便觉压力硕大。
最后他们干脆想了个法子,每日将要奏报的事规整到一个单子里,再由总管太监常荣统一奏报。
这是牺牲了他一个,成全了所有。
没办法,常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想起从前,皇帝连皇后生产时用的嬷嬷都要一一审查,他不免愈发审慎。
到了养心殿,还未来得及奏报任何事,便听皇帝道:“这么早?”
常荣心中一凛,来早了?也不早呀,万岁爷都下了早朝,两位主子也用过早膳。
他正不知怎么答话,恰见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来,看了他一眼道:“过来说吧。”
御案旁新置了一张桌子,常荣等皇后坐定,方打开奏事单,逐一奏报起来。
“今年赏赐给朝中一品、二品大员家眷的礼物单子,内务府已拟好,请皇后娘娘过目。”
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立即递上册子,翠洗接过放在皇后面前的桌上。
宋钰只略微看了一眼,便一扬眉,“今儿就你一个人来?还有事吗?有的话就一并说完吧。”
她向来的习惯是,先听他们把所有的事情奏报完,再统一处理。
“嗻。”常荣照着单子念,“这个月因各宫裁制冬衣,开销额外多了两千两,具体的花销都记录在账本上,烦请娘娘查看。”
小太监又递过来一个册子。
常荣继续道:“西山窑的银炭已经上贡,只是今年银炭少了些,内务府按各宫娘娘的品阶重新划分,请您再过过目。”
“今年春节的宫殿布置、宴会筹备、宾客宴请,按您前儿的要求,都已经重新改过。”
“造办处新打了一批首饰,昨儿呈上来名单和样稿。”
“彤社这个月新增一笔收支。”
“阿哥所那边说阿哥们长高了,要新置办桌椅。”
“静淑公主说想吃蟹粉丸子。”
……
他虽念的认真,但却一直在留意皇帝那一侧。
果然,余光中那抹明黄忽然站起身,朝皇后走去。
常荣略数了数,单子上还有十余条未念完,但他不敢再出声了。
皇帝随手翻了翻案上的册子,“你平时要料理这么多事?”
宋钰点了点头,心道:何止这么些呀,更细节的都有。
譬如宴会时,哪两位大人关系不好,不能将她们的夫人安排在一处。
譬如阿哥公主今日想吃这个,明日想吃那个,若不是时兴的东西,还得另外着人去采买烹煮,这些分例之外的东西,全得她亲自批示。
皇帝见内务府小太监手里还有一小摞册子,方才明白为什么她平日没时间歇息。
这还不包括《彤社生活录》的修改校正。
他拿起桌上的册子,又对小太监道:“拿过来。”
小太监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刘德全已经上前从他手上接过册子,放在了御案上。
常荣跟着到了皇帝跟前。
“还有哪些差事,一并念给朕听。”皇帝说着就打开方才那些册子,该批注的批注,该过目的过目,该批准的批准。
他一边听常荣说着差事,一边专注于笔下。
这是一心两用啊!宋钰在旁边惊掉了下巴:那些她要花费一两个时辰才能确认的名单和细节,分分钟就被他审核完了?
难道这就是优等生和差生的区别?
常荣念完后,皇帝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对于眼前的情况,他也有些犯迷糊,万岁爷怎么还管起后宫的事情来了?
皇上没发话让走,他也不敢告退,只好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站着。
又过了一刻钟,皇帝搁了笔,对常荣道:“拿去吧。”
“嗻。”他一刻不耽搁,从刘德全手中接过小山一样的册子,便道,“奴才告退。”
待走出养心殿,常荣才将手里的册子递给后面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还勾着脖子问:“咱们的差事这就办完啦?”
“办完了。”
“可这些东西,皇后娘娘还没过目呐。”
“万岁爷已经替娘娘过目了。”
“啊?”有风吹过来,恰好吹翻了小太监手中的第一个册子,赫然引入眼帘的,可不正是朱砂字迹么!
不怪小太监吃惊,就是常荣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打小就进了宫,伺候过三任皇帝,从没见过哪任皇帝能体贴皇后到这份儿上的。
宋钰亲自为皇帝奉上一盏茶,半个身子都趴在御案上,撑着下巴问他:“那些差事,三两下就被你料理完啦?”
皇帝忽然想起前几日在长春宫的南案上,她被他放倒在舆图上的场景,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喉头发痒。
他清了清嗓子,“嗯,料理完了,你可以好好歇息会儿。”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啊!”宋钰忍不住感慨。
“我批了十四年折子,每天上百件大事等着决断,所以早练就一目十行的本领了,一份长奏折递到我面前,只一眼,我就能看出里头的重点。”
皇帝笑了笑,“所以你犯不着和我比。”
“我夫君可真厉害!”
这句话叫皇帝很受用,他亲昵地抹了抹她的脸颊,“我还有好些折子要批呢,你先自己玩会儿,待会儿咱们一起用午膳。”
“好呀。”宋钰砸吧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回到自己的桌子前。
殿内焚着她喜欢的瑞脑香,静的都能听见西洋钟指针拨动的声音。
她在箱笼里拿出从长春宫带来的书册,一个人写写画画起来。
皇帝趁着批折子的间隙,不时朝左手边望去,但见她执笔很入神,不知在写些什么。
她一只手写,令一只手还拢在前边,好像生怕被人看去似的。
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思多!皇帝随手打开案上的一封奏疏,嘴角已经不自觉往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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