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已经不可控制,他的惊呼声引来更多的人,一些人热议着围观,一些人打电话报火警来救急,白珩拉着我穿过人群迅速而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后河街。虽然不久前才下过雨,可这种全木质的老建筑根本经不起折腾,况且还是有意纵火的情况下,在消防车来之前,整个大宅都已经化为劫灰了。
小酒馆里。
白珩坐在我对面,心平气静地将啤酒倒在两个一次性杯子里。表情之淡然根本看不出来是刚刚跟我一起从那个老宅里逃出来。我怀疑他就是去杀了人抛尸之后也能气定神闲地洗洗手坐下来吃饭,风度良好得不像正常人。
而我现在不太好。内疚跟恐惧皆有之。
内疚的原因显而易见,我是一个该死的闯入者,打破那对年迈父女的生活平静,让他们遭此劫难。恐惧是因为他们父女双双殒命,死得如此蹊跷,这件事万一被警察查下去,我恐怕要算始作俑者。白珩充其量是被我教唆过去看热闹的,以他的家世,就算真弄出命案估计也能全身而退,但我不一样,我心里是怕的,这事一旦露馅结果我根本承担不起。
白珩把斟满了啤酒的杯子推到我面前,“喝一点冷的能让你镇定下来。”
我心神不宁接过酒,讪讪地笑了笑。酒是冰镇过的,度数也不高,一口下去觉得舒服很多,“真不好意思,早知道不该带白先生去看那些的,很扫兴吧。”
他宽和地笑笑,“确实是有些意外,”大概是看出我脸色不太好,白珩说,“也许这对聂仙仙和她父亲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你并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
我摇摇头,快哭出来,“是我害死他们的。要不是我非要闯进去,也许她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这样死了,她的父亲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放下喝空了的杯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她那样活着已经很可怜了,我却把她最后一点希望都打破,是太过分了。”
似乎看出我是在担心什么,白珩说道,“但谁又希望活在幻觉和谎言里面呢,现实凛冽了一些,但好歹是真实的。这一场火烧得干净,旁人也不会算在你头上,只有你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晃了晃已经空掉的杯子,拿过酒瓶来再斟满。白珩能跟我说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毕竟他是我客户,我不能拿他当心理医生用。强压下心头不安,扯出一个寡淡的笑容来,道,“人生无常得很,敬白先生一杯。”
他也举杯跟我示意,笑意温软。
这也是小长假最后一天,我回家洗了个澡然后把冷气打得足足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师父常说事有因果,我今天造了这样的孽,不知道回馈在我身上的会是什么东西。半夜还是睡不安稳,我爬起来,点上香烛,对着聂仙仙老屋的方向,默诵了一夜渡亡的经文。
第二天下午学校还有课,于是早早收拾东西往学校赶。漫长的回程之路上,我睡睡醒醒,风景从车窗外一晃而过,恍惚间我觉得这个小长假过得那么不真实。
唯一能提醒我这段日子真实存在过的就是白珩往我账面上打的那些钱。
我离开那天收到银行的短信提示,一笔不小的收入。比我往年做导游的钱都多。
我向来喜欢出手大方的人,白珩算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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