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呻吟,那声音太过凄厉,我忍不住堵住耳朵却还是觉得心神被干扰了。它的手还死死扣住大缸的边缘,那双手上没有什么肉,被药汁沾染透出发黑的颜色。我跟着他们,心有余悸地走过去。
这个怪物的体表看起来有点像一个发育不完全的胚胎,被一层膜覆盖着,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长期浸泡在药水中的关系使得皮肤表层给人这种感觉。它的嘴巴长得很突出,像是进化不完全的古猿,耳朵的位置也比较靠后,比正常人的要大很多。尤其背部,有一块很明显的凸起。“这又是什么啊?”
我以为练九问的是它背部的凸起是什么,随口说了一句,“可能是骨质增生吧。”
练九:……
我们最终也没得出定论,这玩意儿说像僵尸又不是僵尸,说像药人又跟一般药人不太一样。
为防止再横生什么枝节,我们重新把那个盖子合上去,再把锁挂好。面对其他好几百个同样的大缸,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不敢想象若是这些大缸里面都是这种生物的话被放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练九见我不死心地用眼神在其他大缸之间来回逡巡,说道,“别手贱,知道没?”
我吐吐舌头回敬他一个鬼脸。
那玩意儿中了一枪似乎还没有死透,被重新合上的盖子里面发出震动的声音,感觉是它在里面挣扎,不过这种动静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
经过这么一闹腾大家也没有再休息下去的心思了,白珩没跟我们多话径直走在了前面。我隐约觉得他情绪可能有点不对,但一想到谁摊上自家有这么多怪东西心情都不会太好,也就没多想。练九还在拼命擦着手上溅到的药水,我有点同情他这种洁癖。“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好好的要在地下养这么多东西?”
“你确定是‘养’?用那种金属盖严实,根本不可能有空气进去,那东西怎么活下来的……”
我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听完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你是说……那东西应该是死的?”
“先别瞎想。”练九压低声音说了这一句就闭上了嘴。
等我发觉到我们现在正置身于无数只这样的大缸包围中,才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不是没有理由。如果你刚刚经历过那样一只长相匪夷所思的怪物,而现在有无数只可能的怪物就潜伏在你周围,你就会发现语言在现实面前实在太渺小。我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弄出什么异动会惊醒其他困在大缸里的怪物。
“这样不行啊,没有头绪走的话只会浪费时间和体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得去。”我说。
练九问我包里还有没有线香,我说还有。他接了过去点上,闭眼凝神,口中念念有词,约莫两分钟之后,香烟突然转了方向。练九睁眼,说“跟上”。
我们克制着呼吸,生怕扰动了细小的香烟。小心翼翼地从中间的通道穿过去,虽然这个空间里面只有我们三人,我却一直有种被什么视线锁定的感觉。几乎是屏着呼吸穿过那几百口大缸,走完我的脚都软了。衣服被冷汗浸湿,黏黏地贴在身上,我感觉有些冷。
好在后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们还是顺利地穿越了这一片大缸密布的丛林。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先从这里出去是正经事,再这么来一两回我也经不起折腾了。”
一个狭长的通道在这片区域的尽头,该怎么走我们别无选择。跟前面青石码起来的甬道不一样,这里是木质结构,我又闻到那种若有若无的土腥味,但白珩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察觉,我也就没有开口。
半途上练九的烛台灭了,白珩原本拿的蜡烛也烧完了。又回到只能依靠我手机照明的阶段,我们三个前后走着,还是觉得很不方便。走在木质的通道上,白珩突然回过头来说,“你把光往上面照。”我有点莫名不过还是照做了,墙上居然有一个挂壁油灯。白珩个子很高,伸手把油灯取下来,转向练九道,“打火,点上。”
练九掏出打火机来,看白珩的眼神有点奇怪。
他一边点火,一边抬眼打量他,“白先生以前应该没有来过这里吧?”
白珩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平静地说“当然没有。”
“那怎么刚好知道这里有油灯,而且不用看就知道这油灯是能用的?”
练九说的正是我心里想问的话,看白珩之前的反应,确实是一点不知道这个地下空间的存在才对,为什么他突然表现得像是这里的主人,对布局和物件都异常熟稔。
白珩的视线在我和练九之前来回一趟,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我只是猜测,一般这种建筑都有,有何不妥?”
练九长久地凝视着他,末了也笑了起来,“没有,纯属好奇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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