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实在于心难安。”
刘娥也在赵恒身边坐下,道:“我想陛下肯定也有话想和寇宰相说,否则今晚大家睡也睡不安稳。”
赵恒对刘娥微微笑了笑面露嘉许之色。
寇准道:“不知陛下怎么想的?”
赵恒正色道:“迁都是万万不可的。”
寇准抬起右手重重拍了下自己右侧大腿,道:“是啊,两军对垒靠的就是一口气,这还没决战陛下就先示弱迁都——连都城都不要了跑去大后方,那还怎么让太师在前线领兵打仗?”
赵恒叹了口气眼圈有些红,道:“前几年我见边关没什么大事,又知道舅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将他从前线调回京师统领禁军,还和他说——说前线的事就不劳烦他了,想不到这次还是要他抱病出征,我是又感激又惭愧。”
寇准点头道:“太师出发前再三叮嘱,说此次决战战场一定是在澶州,澶州城离京师不过三百里,太师到前线后会想方设法挫其锐气,令其再而竭三而衰,然后等陛下圣驾亲临前线必能振奋三军全歼辽军,如此不但能收回燕云十六州,甚至能将疆土拓展到整个契丹国所占之地,创下太祖太宗皇帝亲自持戈数度御驾亲征想做却做不到的丰功伟绩。”
寇准说得神情激动,但赵恒神色平静似乎没有被寇准这番话说动,他慢慢举杯喝了口酒没有出声。
刘娥微微笑道:“大家曾和奴家说起过这些事,说太祖皇帝和先皇太宗皇帝都是马上皇帝,几番御驾亲征尚且不能收回燕云十六州,而且先皇太宗皇帝每次用兵不但死伤惨重,而且粮草军需耗费巨大,百姓凄苦他自小亲眼目睹,因此大家更想双方能自守疆土,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毕竟自打安禄山之变黄巢打进长安城,这片土地已经混战了一百年,死了太多人。”
看着赵恒神情间露出一丝淡淡哀伤,寇准在座位抱拳道:“陛下这份仁慈之心寇准叹服,不过寇准斗胆再说句——要让宋辽两国自守疆土,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更要打赢这场仗。”
赵恒神色微微一动看着寇准又喝了口酒,这时张景又走进来躬身道:“禀官家,参知政事王钦若大人求见陛下。”
刘娥轻笑道:“王大人也来了。”
寇准神情肃然道:“他来要说什么我清楚,只是陛下一定要知道,澶城决战势在必行,如果我们输了辽人气焰更盛一发不可收拾,那时他们想要的就决不止是中原之地,而是江南是川蜀——”
他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就当为了给天下苍生带来一百年和平,寇准也敢请陛下御驾亲征和契丹国决战,让他们在澶州城下签和平盟约。”
赵恒双目也闪出道精光,默然片刻轻轻点点头道:“你的心意我已清楚,你先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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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进来行礼看了眼赵恒和刘娥脸色又微微低下头。
赵恒手指寇准刚坐过的椅子道:“王大人请坐。”
王钦若道:“臣不敢。”
赵恒道:“你来又有什么话说?”
王钦若道:“臣斗胆请圣上派使者前往契丹国议和。”
刘娥笑道:“妾最近读了些大家书房中的史书,从来都是两国交战武将请战文官求和,想不到如今请战求和的都是文官。”
王钦若道:“寇宰相依仗武将替他们说话,但小人全心全意为陛下着想。”
刘娥道:“那按政事大人所言,难道寇大人就不是全心全意为陛下着想吗?”
王钦若道:“是。”
刘娥看了眼赵恒,见赵恒神色不变,又道:“这怎么说?”
王钦若道:“三国赤壁之战,魏王曹操派遣使者要吴王孙权投降,孙权手下武将请战文臣愿降,吴王问鲁肃,鲁肃单独对吴王说,说降的并非是为陛下着想而是为了自己,吴国人人可降,唯独吴王不可,只因其他人降了官大官小可还是能做个官,但吴王一降则再无当时之权位,而且身家性命也从此在人手中。”
在王钦若说这番话时刘娥已起身在旁边几案上斟了杯茶,送到王钦若身前递给他道:“这段我也读过。”
王钦若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喝了口茶接着道:“这是当时之势,而如今之势两军在前线对垒,战或和为臣者都该以陛下安危为最重,不知寇宰相有没有提及过——万一陛下御驾亲征败了会如何?”
他说到这看了眼赵恒,见赵恒身子也微微一震脸上露出惧怕之色。
刘娥坐回赵恒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道:“这个寇宰相倒真不曾提及。”
王钦若又低下头道:“打仗没有必赢之说,寇宰相要陛下亲征,实则是将陛下放在危险位置来为自己做一场赌博,如果赌赢他寇准将来可以名留青史,但赌输了陛下安危暂且不说,万一中原再度陷入混战百姓重回水火中,恐怕后代史官必定会将这些责任全怪记在陛下名下,而并非寇准。”
他说完又看了眼赵恒,躬身道:“恕臣斗胆胡言乱语,但陛下一直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臣这番话乃出自肺腑苍天可鉴。”
赵恒脸上又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点点头,道:“王爱卿如此为朕着想,着实令朕心中感激——”
王钦若道:“谢圣上夸奖,臣的想法是就算割地赔款与契丹人议和,圣上终究还是我大宋国的圣上。”
赵恒沉默片刻,道:“我明白爱卿所说,爱卿先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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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走后赵恒兀自一人喝着酒,当他又喝干一杯看向刘娥,刘娥笑着摇摇头将手中酒壶放在桌角一边,道:“喝够了。”
赵恒脸上有几分醉意,看着手中空酒杯,道:“再喝几杯,我就能睡了。”
刘娥道:“你不是想睡,是想醉。”
赵恒苦笑道:“有区别吗?反正醒来——又是一天,事情一件也不会少。”
他头和身子轻轻摇了摇,道:“你知道自从黄巢打进长安城,这片土地这一百年来出现过多少个皇帝?”
他说着放下酒杯,举手手指虚点,摇头道:“这皇帝一天都不好当。”
刘娥看着他柔声道:“我倒觉得是好皇帝一天都不好当,但要当个醉生梦死的皇帝并不难?”
赵恒又是苦笑一声道:“好皇帝——迁都、御驾亲征、割地赔款——我知道他们怎么看我,我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他们心里都在笑我比不上太祖皇帝,比不上太宗皇帝。”
刘娥轻轻摇头看着赵恒双目带着信任,轻声道:“至少我不会这么想。”
赵恒哦了声看着刘娥。
刘娥面带爱惜和鼓励,道:“我知道你忧国忧民,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想让天下恢复生机,想让大地种满粮食,春天都是绿色,秋天都是金黄色,为了这些你一直在付出努力,而且已经付出很多付出太多,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上天还需要你再多付出些东西。”
赵恒表情有些凝结,道:“什么东西?”
刘娥双目中的笑意慢慢褪去变得坚毅,道:“是勇气。”
赵恒身子一震神情也有些凝重。
刘娥轻轻将身子依在赵恒身旁,道:“你虽然不像太祖皇帝和先皇太宗皇帝那样能亲自领军冲锋陷阵,但你流的血毕竟是和他们一样的。”
赵恒脸有些发烫,道:“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刘娥点头道:“一定能。”
赵恒默然片刻淡淡笑了笑。
刘娥道:“你下决心了吗?”
赵恒神情有些严肃,道:“如今之势,前线我是非去不可了。”
他看向刘娥轻声道:“你会陪我去吗?”
刘娥把头靠在赵恒肩膀轻轻闭上眼睛,道:“不管去哪,不管多危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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