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边学道问关淑南:“送你回家?”
关淑南点头。
边学道开车,关淑南坐在副驾驶。
边学道问关淑南:“肩膀还疼吗?”
关淑南活动了一下胳膊,说:“没事,回家贴个膏药,睡一觉就好了。”
边学道不知想到了什么,说:“想不到你发起火来这么厉害,我感觉要不是现在大家穿的衣服都厚,你肯定会下嘴咬打你一拳那个男的。”
关淑南扭头看着边学道问:“为什么这么说?”
边学道说:“刚才在局里,我看你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转悠,尤其是他的脖子,我就感觉你想咬他。”
关淑南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说:“你说的那是吸血鬼,我没有,你别乱编造。”
边学道说:“我真不是乱编,你敢说你真没有想咬他的想法?”
关淑南倔强地说:“没有。”
边学道笑着问:“真的?”
关淑南说:“我小时候爱咬人,上初中后,就不咬了。”
边学道听了,笑着说:“你看,我就说嘛!果然从小就有这个爱好。”
关淑南皱着眼眉说:“我都坦白了,你还笑!”
边学道说:“为什么不让笑,你说说,小时候都咬过谁?”
关淑南说:“欺负过我的,差不多都让我咬过。”
边学道随口问:“你都咬哪?”
关淑南说:“不告诉你。”
按照关淑南的指引,车停在她家楼下。
这是边学道第一次送关淑南回家,把着方向盘四下看了一眼,说:“你住在这里?”
关淑南整理好自己的包说:“对啊。”
边学道说:“回去别忘了贴膏药。”
关淑南点头:“太晚了,就不请你上去坐了。”
边学道笑了一下:“你上去吧,我看着你。”
关淑南说:“再见。”
坐在车里,看着关淑南家所在单元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又一一熄灭,又亮又灭,短短一刻,边学道像看到了一幕无声轮回。
楼道里的灯都灭了。
关淑南估计已经进家门了,边学道坐在车里,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这个晚上,他思绪纷杂,如风中的梧桐叶,起落摇曳,忽然间静下来,立刻感觉异常疲惫。
按调节按钮,把座椅调到最舒服的角度,关掉车内灯,边学道就那样靠坐在车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整个人进入一种空明。
他感觉自己仿佛处身一个巨大的气泡,将内外的空间隔绝开来,慢慢的,好多回忆,像玻璃碎片一样浮现,然后又如同宇宙中的陨石带一样,按照奇怪的距离感,排列组合,似静似动。
恍恍惚惚中,边学道觉得自己仿佛不是靠在车里,而是靠在家里的沙发上,眼前是一台开着的电视机。
他很努力地看向电视,明明看到了正在播放的画面,可脑子里偏偏读取不到一点信息。他越是努力地想记住什么,越是什么都记不住。
家?
沙发里?
开着的电视机?
这里是……我的家?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就在千万分之一秒的刹那,强烈的时空错位感弥漫边学道全身,奇怪的思绪汹涌袭来,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问他:你想回来?还是回去?
回来?哪里是来?
回去?哪里是去?
边学道觉得自己处于一种特别的失重感之中,他甚至感知到右边是2014年的自己,左边是2004年的自己,一个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个坐在沃尔沃S80里。
能选择吗?
真的能选择吗?
我是在梦中吗?哪个梦中呢?2014年的梦?还是2004年的梦?
难道自己重生一次,种种经历,种种际遇,种种缘分,都是在梦中?
不!
不!
我不要回去,我要回来。
我要做2004年的边学道,我要做2004年那个人生充满机会的边学道,我要做2004年那个能给家人带来丰足富裕的边学道,我要做那个有钱有人有房有车有事业的边学道……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再去做审读,我不要再担心房贷和车贷,我不要再担心失业后干点什么,我不要再当那个碌碌无为的边学道!
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还没有把父母接到松江,还没有给徐尚秀一个“开窗见海,鲜花满园”的房子,还没有留下一个孩子给父母延续血脉,那么多股票还没有出手,父母甚至都不知道我在松江的俱乐部和燕京的别墅……
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啊!
我不要回2014年!
换了你是边学道,你喜欢2014,还是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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