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妈轻手轻脚的跟了出来,见云小芽掉眼泪,叶妈妈的心里便如刀子般割,当年,秦家小姐婉玉乃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儿,从小儿就爱得如珍似宝,千挑万选的替小姐选了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偏那姑爷竟一病而故,小姐要按规矩殉节,是老夫人拼了命的哀求打点,不知道送了男方家多少金银,方换得男方家答应小姐一辈子都留在娘家,做个望门寡妇。
老夫人心疼小姐,说通老太爷,将秦家秘传的梅花针相授,想给小姐在秦家图个永久的安身立命的本钱,没想到小姐却有了心上人,消息捅到老太爷跟前,老太爷恼恨小姐败坏家风,更恐梅花针外泄,执意要杀小姐,还是老夫人,冒死放走了小姐,从此天涯海角,母女再无相见之日。
这些年来,老夫人为了小姐,背地里偷偷流了多少眼泪,也只有叶妈妈知道了。
今时今日,突然回来了一个外孙小姐,虽不是小姐亲至,但于老夫人这样的一把年纪有生之年还能知道亲生女儿的下落,还能见到嫡亲的外孙女儿,这于老夫人是多大的安慰啊。
但安慰之余,更多的则是无限凄凉,至亲之人面对面站着,却不能名正言顺的相认,不怪外孙小姐悄悄儿的抹眼泪。
“小小姐,”叶妈妈心疼的拉过云小芽的手,她虽然年纪老,却也算不得糊涂,握着云小芽的手坐在炭盆盆,叶妈妈就低声问,“好孩子,你实话告诉老奴,小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又怎会让你千山万水的来寻亲呢?”
云小芽便知叶妈妈心里雪亮,不但叶妈妈心里雪亮,只怕连外祖母心里亦是明白她是在报喜不报忧的,不知为何,面对外祖母,云小芽还能撑一撑,待此时被叶妈妈再了然的一问,云小芽的眼泪便更是汹涌了,她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道,“求叶妈妈帮忙保密则个,小芽的话,确实是一半儿真;一半儿假!”
“一半儿真,一半儿假?”叶妈妈一脸关切。
“是的,我爹死是真,娘亲开个小铺摊,照顾弟弟妹妹是真,而我……”说到这儿,云小芽脑子里浮出赵廷琛阴沉森冷的脸来,一时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儿,她苦笑道,“而我则在爹爹死后不久,就卖身进了大肃首富赵清洹的府上,成为了一个死契的丫头,此次不过是主子来苏州办差,我跟着侍奉来了。”
“什么?这……怎么会?”叶妈妈千猜万想,都想不到云小芽此时竟然是这样的卑微的身份,她一声惊叫脱口而出,随即,拿帕子死死的掩住了口,只两眼震惊的看着云小芽,说不出话来。
她这样的反应,让云小芽倒笑了,她轻轻拍抚着叶妈妈的背,话已至此,她便不再隐瞒,“当年父亲病故,娘亲伤心过度,也病倒了,而之前为父亲治病,又借了不少钱,债主逼门,娘亲急得没法儿,就打算……打算带我们姐弟三个去投河……”
“我的小姐啊,”叶妈妈再经不住,她拿帕子拼命的捂住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小芽不再看叶妈妈悲伤的样子,当年的艰难今天想起来,难过吗?自然是难过的,可是说到底,那段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果娘亲的身子越来越好,她长大了,弟弟妹妹也慢慢的大了,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不是吗?
“那时候,我虽也不大,但娘亲一倒,我便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我瞧见赵府在买丫头,就去将自己卖了,换了些银子回去给娘亲还了债,然后我自己每个月都还能有点儿月例银子补贴家里,娘亲虽然舍不得,可这到底也是条活路不是?”云小芽替叶妈妈擦了擦眼泪,轻声叹息,“如今家里安稳,赵家主子们也宽和怜下,我这日子也不难过,只是不想让外祖母知道了伤心,我这才说一半,瞒了一半。”
身为下人,叶妈妈怎能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是苦,什么是无奈?她默默流泪许久,到底平静了下来,只是看向云小芽的眼睛里,却更多了几分心疼和不舍,她又问道,“那……你既是随主子来的苏州,怎么又……又来了秦家?”
都是做下人的,怎能不知道做下人的规矩?主子再宽和,也没个让下人到处去串亲戚的道理。
云小芽沉默了,她咬着唇看着叶妈妈,琢磨着要不要对她说真话?
如果告诉叶妈妈,赵廷琛之所以带她来苏州,就是冲的秦家,叶妈妈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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