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我总归惦念着你四叔快些成家立业,否则,他一直这般蹉跎下去,以后又该当如何?”
贺令姜起身,为贺相山斟了一杯茶递给他,缓缓道:“何谓蹉跎?这自个儿的人生啊,旁人或许觉得一事无成,可自己能过得有滋有味不就成了。”
“阿爷催着四叔成婚,自然是为他好。可对四叔来说,他若不想这般做,这份好,也就成了束缚不是?”
贺令姜瞧他同贺诗人如今的模样,便知这二人怕是一个催,一个躲,却未曾好好谈过。
贺相山待贺令姜,倒是素来信任开明,自玄阳一事后,遇事也多听她的建议,在诸多事情上给了她极大的自主权。
可到了贺诗人身上,或许是因他抱着长兄如父的心思,又或许因贺诗人实在叫他放心不下,因而这说话间,便难免少了几分商量。
但也正是因着这份无形中的强硬,素来随心惯了的贺诗人,偏偏愈加逆反起来。
“阿爷不妨再与四叔好好地谈一谈,您是他的兄长,若是言之有理的话,他总归能听进去的。至于要不要这般做,还是看他自己。”
“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四叔若是无意成婚,阿爷迫他亦是无用。可他若是有朝一日有了心仪之人,阿爷不催他,他怕是要上杆子催着阿爷为他主持婚事呢……”
贺相山本想叫她去劝劝贺诗人的,没想到,到最后被劝的反而是自己。
他心中不禁好笑:“好了好了,你刚回来,倒叫你操心起家里的琐事了。是阿爷不对……”
不知何时开始,他总是不觉间将令姜当做平辈看待,朝堂上的疑难也好,家中的琐事也罢,似乎都可以与她说一说。
偶尔间,他倒忘了,令姜也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娘子啊……
彼时,他退居临川,也曾扪心问过,因着这样一个小人儿引得圣人猜疑,舍了贺氏的前程,可曾值得?
到后来,他回望郢都风云变幻,便打心里觉得,离了郢都对贺家实则是件好事,至少,能安稳地做一世族富家翁。
如今,历经临川神宫暗算后,他们又回到这云波诡谲之地。纵然前程未知,可有这样一个救了贺氏出死地,又能随时为他分忧解郁的女儿,当真是他的幸事,亦是贺家的幸事。
父女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贺令姜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离开时,还是盛夏时分,院子一旁的荷塘中,荷花开得正好,到如今,却已到了荷叶残败之际了。
知晓她回来,院中早就收拾妥当,来来往往的仆婢都是喜盈盈的样子。
缺了主人许久的院落,一下子似乎就有了生气来。
贺令姜瞧着也舒心,侧首吩咐琼枝道:“难得热闹。你去取些钱财,打赏给大家伙。另外,再着厨房里备些好菜,晚间你们这些人也一同聚聚。”
“是。”琼枝笑盈盈地行礼,而后便领命去办事了。
其他人亦是连忙俯身行礼:“多谢七娘子。”
贺令姜浅笑着颔首,目光从众人身上滑过,在其中一道垂首而立的身影上微顿,便如水般掠过,而后提步向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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