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一声“爸”,他说他会好好待萧潇。
这是一个男人最朴实的话语,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言语,却让萧潇红了眼。
萧暮雨的墓碑立在萧靖轩的旁边,傅寒声没有过去,他拍了拍萧潇的肩膀:“我去打个电话。”
南京那天天气不太好,不似c市有阳光,快到中午,所以墓园除了鞭炮声之外,略显空旷。
傅寒声走得慢,他背对着萧潇打了一通电话到傅宅,是宁波接的电话,傅宅一片欢声笑语。
宁波说他们都到家了,询问傅寒声在哪儿?
傅赛声跟他浅聊了几句,让他唤老太太过来接电话,温月华说:“午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还不知他和萧潇并不在c市。
“我和潇潇在南京,中午回不去。”他让温月华不要等他们。
并说下午乘机回c市,晚上他会带萧潇一起回傅宅用餐。
温月华在电话那端嘀咕了一句:“怎么回南京了?”
傅寒声沉默了片刻,语气轻淡:“妈,大年三十,傅家香火旺盛,唯有南京萧家无人拜祭,潇潇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傅寒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周围遍布的墓碑。
那上面是一张张模糊的脸,有多少人,未曾好好享受生活,便已猝然离去?
2007年春末,傅寒声和萧潇签订了两年的婚约。
2007年盛夏,萧暮雨去世前一个月。
南京医院,萧潇离开病房打水,当时萧潇的电话在响。
手机在萧潇的双肩包里放着,萧暮雨翻找手机时,看到了那份婚姻协议。
萧暮雨在萧潇手机里找到了周毅的电话。
周毅,萧暮雨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傅寒声的得力助手,一个叫周毅,另外一个叫华臻,这是金融圈众所周知的事。
一通电话打给周毅,萧暮雨说:“我想见见傅先生。”
傅寒声当时在国外,他是在某天凌晨走进病房的。
那是傅寒声和萧暮雨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萧暮雨几日前病重,戴着呼吸机,连话也说不出。
所以,傅寒声在窗前说话,萧暮雨躺在床上聆听。
傅寒声知道萧暮雨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惧怕什么,所以他引用了柏拉图的话:
“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十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他问萧暮雨:“这种无望,你懂吗?”
“你安心离开吧,如果她翅膀还在,我在沧海那头等她;
如果她折断了翅膀,我带她飞过沧海。〞这是傅寒声对萧暮雨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日萧暮雨提笔,在纸页上吃力地写了这么一行字:“不要伤害她,不要让她一个人……”
2008年2月6日,这里是南京,是萧家父子的安息地。
萧暮雨墓碑前,傅寒声没有逗留,已亡者占据妻子心头,他无法坦然处之,怎能逗留?
若是妻子面对墓碑难过,他……也该难过了,所以他避开了。
况且有他在,她或许会不自在吧?
萧潇走过来时,就看到傅寒声坐在墓园的台阶上,旁边散落者一些枯枝,他捡了一根细细的枯枝,一截一截地折断………
萧潇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乌黑的发,心里湿漉漉的,仿佛滋生出了无数的海草,轻至地撩拨着她的心。
此刻,他不是富豪傅寒声,只是一个男子,一个无声给予她温暖的男子。
“地上不脏吗?”
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她,嘴角慢慢地浮出了一抹微笑。
站起身的时候顺手拍了拍身后的灰尘,他以为她还要再待上一会儿。
所以才会寻地方坐下来歇歇。
祭拜完了吗?
傅寒声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中午11:30,于是开口向萧潇:“还有要祭拜的长辈吗?〞
还有一位,也就是莫老太太。
坐车赶到郊区,莫老太太的墓碑前还有一些纸钱被风熄灭火焰,尚未烧完。
萧潇心头疑惑,难道是苏越?
他曾在几日前给她打过电话,说他会和苏父一起前往南京,所以还是很有可能的。
萧潇蹲在墓碑前,把纸钱点燃。
傅寒声站在一旁,是一个涵养极好的人,一路上并不追问墓碑主人是谁,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和等待。
出租车在山坡下等着,回市区的途中,车载广播正在播报除夕跨年晚会外露节目单,猜测将会出现哪些明星……
车里,他始终都握着她的手,偶尔会问她是否饿了?
2007年的时候,萧潇的天地一片灰暗,她那时候不曾知道。
在她至亲去世后,还会有一个男人,如此关心她的衣食住行。
暮雨去世后,每次回南京,她都会觉得很冷,很空。
但此刻她的心是安静的,他就在她身旁,免她在南京颠沛流离无人可依,仿佛能承载她所有的喜悲。
萧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缘?
两人是在南京吃的午饭,点了几道菜,一上午跑了太多地方,两人都饿坏了。
吃完饭,他把餐巾递给她,前去柜台结账:“你呀,如果每次都能吃这么多,我也不至于发愁了。”
萧潇回头扫了一眼饭桌,发现好几个盘子都快见底了,今天确实是吃多了。
若是每天都这么吃的话,她会吃成胖猪的。
机票是之前就订好的,时间还很宽裕,两人并不急着前去机场,傅寒声提议坐公交车去萧潇的大学里转一转。
“在c市,还没坐够公交车吗?〞萧潇投了硬币,和他一前一后上了车。
这是玩笑话。
他在c市,曾陪她坐过数次公交车,他在本市名声很响,如今在南京倒是很难有这么自在的时刻。
找座位坐下,他摸了摸她的头,黑色的眸瞳里带着温润的光:“不一样,这里是南京。”
南京公交车,不再是一前一后的车座距离,她不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在2008年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同她一起看南京的风景。
庆幸,庆幸他在2007年把她带到了身边。
否则,有些遗憾将会刻在心里一辈子。
公交车、南京街道、大学校园,俊雅不凡的男人和美丽安静的女人。
慢步行走时,纵使有人不识他们是谁。
但在来来往往的行人眼里,他们无疑是一道最独特的风景线。
学校放假,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萧潇一边和傅寒声讲解着校园景致,一边和他沿着学校散着步。
他背着手,耐心地聆听着,嘴角笑意自始至终都未曾消散。
走到教学楼前,萧潇伸手拽住了傅寒声的手臂,指着一处台阶道:
“我曾在那里摔倒过,当时正下课,脚下一滑,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摔倒在地。”
傅寒声扫了一眼台阶,还挺高,他问:“受伤了吗?”
他回忆萧潇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疤处。
萧潇的身体曲线,他是再清楚不过了,除了右臂的伤疤,身上倒也没有其他的疤痕,看来当时摔得并不严重。
“没有受伤。”她说着,低头笑了笑,
“就是摔得有点疼。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一跤,挺不好意思的。”
是女孩子的心理。
爱面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傅寒声嘴角有笑意,心里却是叹了一声,萧潇平时走路不专心。
他虽时常叮嘱,但坏习惯实在是难改。
下午乘坐飞机回c市。
上了飞机,傅寒声没想到,萧潇也没想到,竟在飞机上意外邂逅了方之涵。
方之涵见到两人,先是意外,然后却是忍不住笑了,她说这是缘分。
确实是有缘。
方之涵说她回南京是为了祭祖??
起飞在即,不宜长时间交谈,傅寒声带着萧潇寻座。
才坐下不久,空姐就走了过来,递了一张字条给傅寒声:“傅先生,有位方女士让我把这张字条交给您。”
方女士?方之涵。
方之涵在字条上写着:“傅董,可以和您换一下位置吗?
邻空男人借机搭讪,不堪其扰。”
傅寒声回头看了一眼方之涵,方之涵坐在走廊旁,触及傅寒声的视线,无奈地耸了耸肩。
傅寒声收回视线的同时,也合上了杂志,问萧潇:“和方总坐在一起,没问题吗?”
那字条萧潇也看到了,她点点头。
傅寒声紧了紧她的手,松开时起身离座。
片刻后,方之涵坐在了萧潇的身边,抱歉微笑:“我这么不识眼力劲儿,分开你和傅董,萧潇可别怪我。”
“不会。〞萧潇合上了杂志,方之涵在她身旁坐着,毕竟是长辈。
萧潇不宜因为翻看杂志打发时间就冷落了她。
飞机起飞,航程不算太远,预计黄昏就能抵达c市。
方之涵同萧潇闲聊,萧潇这才知道,方之涵是回南京拜祭亡父和亡母。
说起过年,方之涵略显落寞,苦涩一笑:“我在南京早已没有亲人。
原本还有一位继母,但多年不联系,再回国却得知继母早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这些年来,春节于我来说,一直是一个人,所以这节怎么过,都是一样的。”
许是 “继母”这个词太敏感,又加上前不久,苏越刚从刘院长那里 “温习”完莫老太太的继母身份,所以多看了方之涵一眼。
那一眼并没有太多的意味,只是下意识罢了。
方之涵跟萧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萧潇应声的同时。
透过座椅回头去看傅寒声,他正在看杂志,恰逢抬眸,目光就那么直直地对上了萧潇的。
2月6日,飞机航班由南京飞往c市。
机舱里,傅寒声和萧潇四目相对,恰到好处的五官轮廓异常柔和,嘴角带着暖暖笑意。
萧潇也在笑,笑意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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