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也不知道,索性道:“哪里的吆喝声大,我们就去哪里。”
她看向燕朗:“燕朗,你听一听,哪条街的吆喝声大。”
燕朗运足内力去听,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南街,果然还得是最繁荣的街道才行。
燕宁说:“那是南街,我们去南街。”
一路走过去,遇到了很多人,但谁也不认识谁,隐约可以看见银卫军的身影,但数量不多,应该只是值班的。
虽然南街最繁荣,但路经其它街道的时候,也感受到了其它街道的热闹。
燕朗看的眼花缭乱。
念蝶叽叽喳喳:“小姐,你看你看,那个人好厉害哦。”
“小姐,你看你看,那花灯好漂亮,像山一般。”
“小姐,人好多啊。”
“小姐,那里有耍杂的,我们去看看?”
“小姐……”
“小姐……”
念蝶已经激动的说不过来了。
燕宁也看的眼花缭乱。
她其实不知道姜国的皇城年景是怎么样的,小时候好像也回去过过年,但已经记不清了,后来因为父亲编写地志,去的远了,恰逢过年的时候回不去,也就不回去了,久而久之,好像也养成了习惯,不能回去便也不回去了。
她母亲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过年。
父亲深以为然,便也随遇而安。
她去过很多地方,参与过很多地方的年节,唯独对姜国皇城的年景没有印象,这也许就是天意。
旁边有一个丫环在说话:“小姐,今年的年三十,好像格外热闹些呢!”
小姐还没应腔,摆摊的一个妇人接话说:“那当然啦,今年咱们陛下连续收复了三个失地呢!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旁边卖酒水的老伯也跟着道:“谁说不是呢,就冲着这样的好消息,大家也要把这节日气氛弄的更加热烈些啊!”
卖花灯的少年说:“去年我都没出来摆摊,说真的,去年的南街,很是冷清。”
卖胭脂水粉的姑娘说:“陛下能收复三个失地,就能收复其它六个,我相信明年的春节,会更加热闹。”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都夸他们的陛下厉害,跨齐国士兵们厉害。
燕宁想,原来今年的热闹是有原因的,也是,三年前齐国败亡的那么惨痛,百姓们哪里有心情出来热闹,齐横元肯定也不会出来,就算去了皇太妃那里过年,也没心情出来走动吧。
燕宁心想,原来她的存在,不是让一小部分人开心,而是她能让整个齐国的百姓们都开心。
而有她在,她就会让这样的开心和盛世繁荣,永垂不朽的传承下去。
燕朗看到了有人在街头耍剑,他眼睛顿时亮了。
他拉了一下燕宁的手臂,指着耍剑的地方:“四姐姐,我想去那里看看。”
耍剑的地方一阵鼓掌叫好,燕宁早就注意到了,她瞥了燕朗一眼,无奈道:“让你来归阳城是读书的,你倒好,还是一心扑在武艺上面。”
燕朗笑道:“这不是还没正式开学吗?四姐姐放心,等开学了我一定用心读书,不把心思都扑在武艺上面。”
说是说,燕宁却是舍不得拒绝燕朗的,只得带着他去了。
燕朗看的津津有味,燕宁和念蝶却没丝毫兴趣,她二人在旁边的铺子看花灯。
对面酒楼一个厢房里,陈东雁、杨孝理、付黄贺、谢镜礼四个人在喝酒,谢镜礼眼尖,先发现燕宁,戳了一下陈东雁的手臂,让他往下看。
陈东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燕宁,他掀起眼皮,看向谢镜礼:“怎么了?”
“燕美人在下面。”
陈东雁面无表情道:“跟我什么关系?”
谢镜礼笑了笑,那笑容让陈东雁十分不舒服。
陈东雁尚没有说话,付黄贺啧了一声:“燕美人挺能入乡随俗,居然也出宫了,看来是陛下允许的,陛下对燕美人,好像有些不一样。”
“那当然了。”接话的是杨孝理。
杨孝理也看到了南街上的燕宁,本来杨孝理不认识燕宁,只不过那一次东街偶然相遇,燕宁又跟宁素素十分亲密,杨孝理自然把她记得特别牢,虽然当时燕宁是男装,此时是女装,杨孝理还是认出了她。
杨孝理说:“天下间少有女子能像燕美人这样,能看破天地风云,又将这样的智慧用在战场上,陛下对她不一般,才是正常的。”
谢镜礼合上折扇,笑着说:“凭燕美人的才能,问鼎帝心,早晚的事。”
陈东雁瞥了他一眼,他也正好看向陈东雁,四目相对,陈东雁挑了挑眉梢,不冷不热道:“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的。”
谢镜礼说:“你们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好奇陛下有一天爱上燕美人之后……”
三个男人都看着他,杨孝理捏了一颗花生,打在谢镜礼头上,付黄贺提起酒坛,摆在谢镜礼面前,陈东雁夺了谢镜礼手上的扇子,下巴示意了一下:“罚酒。”
谢镜礼:“……”
他无语道:“为什么要罚我酒?”
三个男人一致开口:“你该罚啊。”
谢镜礼:“……”
他笑了笑,提起酒坛子就开始喝起来。
陈东雁垂眸看向楼下的燕宁。
付贺黄看向燕宁旁边的念蝶。
杨孝理在燕宁身边找宁素素,没找到。
燕朗看完一段武艺表演,热血沸腾,他有些后悔,没有带雪尘剑出来,不然他也能上去耍一段。
燕朗心痒手痒,对燕宁道:“四姐姐,归阳城这么大,应该有武场的吧?”
燕宁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燕朗说:“四姐姐别紧张,我只是去切磋一下武艺,不干别的。”
正好刘磊巡逻经过,听到了燕朗的话,他略略抬头,扫了燕朗一眼,发现燕朗只是一个孩子,还挺瘦弱,忍不住笑道:“小孩子家的,玩一些小孩子的事情就行了,去什么武场,你知道武场是什么地方吗?”
燕朗当然知道,他在兰州关的时候,可是经常去武场的。
燕朗也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说话的男人,见他穿着官服,面上不由就多了几分恭敬,说话也带了三分谨慎,但是没有任何卑躬屈膝的神态,他笑着说:“我知道武场是什么地方,我去过的,只是第一次来归阳城,没进过归阳城的武场,听大人的意思,归阳城也有武场的哦?”
刘磊挑了挑眉梢,审视了他几眼,说道:“你看上去不大。”
“是的,我今年10岁,过了年,11岁。”
刘磊点了点头,齐国尚武,武侯和关侯一抓一大把,而这些武侯和关侯的子弟们,也多数习武,当然,也有不求上进,不喜欢习武,转而学文的例子,但那些还是少数。
刘磊也不问燕朗的来历,想着他第一次来归阳城,肯定不是归阳城内的武侯子弟,必然是守在九关九城那边的。
身为银卫军,武将传承,刘磊对习武之人总是多了几分尊重,尤其是来自九关九城那边的戍边将士们,他们以血肉之躯保家卫国,更值得敬重。
“归阳城一共有六个武场,两个在城内,四个在城外,城内的两个武场比较和气,一般不会出现重伤的情况,你若真想去武场切磋武艺,我建议你去城内的两个武场,这两个武场都在西街,街头一个,街尾一个,今晚是年三十,那里必然会比平时更热闹,你要现在去吗?”
“我……”
“你若去,我可以带你去。”
燕宁眼皮一跳,想着你好好的银卫军,不当你的职,怎么做起领路人了?
她让燕朗来归阳城,是让他学习的,不是让他来比武的。
燕宁笑着说:“多谢这位大人,我弟弟他确实好武,我们也确实刚来归阳城,对归阳城不太熟悉,大人既告诉了我们武场在哪里,我们自己去找就是,不敢劳烦大人。”
刘磊是惜武之人,觉得眼前这个小少年跟他说话不卑不亢,颇有大将之风,他就更加的喜爱了,一时高兴,就忘记了自己还在当差。
刘磊一拍脑袋:“你们看我,还真的忘记了自己在当差,那好吧,你们自己去,我在值班,确实不能乱走。”
燕宁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刘磊抱拳走了。
燕朗兴奋道:“四姐姐,我们现在就去武场吗?”
燕宁白他一眼,没好气道:“去什么去,年三十晚上去武场?你怎么想的啊。”
燕朗脸上兴奋的表情一下子消散,他问道:“年三十晚上不能去武场的吗?”兰州关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呢。
兰州关没有这样的规矩,归阳城也没有,不然刚刚那个银卫军也不会说今天晚上武场会越发的热闹。
燕宁说:“今天你刚来,我想带你多走走,先熟悉熟悉四条街道,再看看归阳城的民土风情,要不是赶上过年,陛下刚好也出宫过年,四姐姐都出不来,难得有这个机会,四姐姐想多陪陪你,难道你不想多陪陪四姐姐哦?”
“我当然想。”
“那就是了,我们逛街,明天大年初一,我们去宁家走一趟,随后你想去武场,四姐姐就不管你了,可行?”
燕朗点头,主动拉起燕宁的手:“那四姐姐,我们去前面看看。”
燕宁说好,念蝶跟上,三个人往前面更加热闹的地方去了。
酒楼上方三个男子同时收回视线,收回视线的时候,三个男人眸底闪现着不同的情绪。
谢镜礼的一坛酒刚好喝完,他搁下空酒坛,还没说什么,陈东雁率先站起身,说道:“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晚些时候去皇家武场。”
皇家武场也在城外,是六个武场里面最终级的一个武场,不管是城内的武场,还是城外的武场,都有严格的规矩,不能闹出人命,一旦闹出人命,比武双方都将受到十分残忍的酷刑,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会跟着遭殃。
武场只是习武之人切磋的地方,之所以分城内城外,还额外加了一个皇家武场,那是因为即便是练武之人,也有实力高低之分,齐国尚武,有些武侯家出生的孩子,也是打小习武的,而这些人爱武,学了些武艺之后就想找人切磋,但这个时候的他们,实力还远远不够,这便有了城内的初级武场,这样的武场最适合他们了。
当城内的武场不能再满足他们后,他们就可以去城外的武场,找武艺更高的人去切磋。
三个武场都打遍,觉得没什么对手之后,就可以去皇家武场了。
皇家武场里的人全是武将出身,最低也是士兵级的,不管切磋成功还是不成功,都是可以当武官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当然了,即便当武官,那也是从最基础起步,不是一上来就当武侯。
陈东雁、付黄贺、杨孝理三人去到齐横元身边当了武童之后,齐横元和他们切磋,或者他们三个人之间切磋,去的地方就是皇家武场。
齐横元没登基为帝之前,他们经常到皇家武场玩,齐横元登基之后,陈东雁、付黄贺、杨孝理三人各领了官职,不管是齐横元还是他们三人,都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皇家武场了,于是齐横元便规定了每年的年三十,他们去一趟皇家武场,比试比试,看这一年四人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
付黄贺点头:“皇家武场见。”
杨孝理也说:“皇家武场见。”
谢镜礼喜欢经商,他不喜欢舞刀弄枪,也就不掺和了。
陈家和谢家是邻居,陈东雁去齐横元身边当武童前,跟谢镜礼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两个人是真的一起长大的。
谢镜礼一听陈东雁要走,跟着站起身,追着陈东雁下了楼。
陈东雁是真的要去办一件事情,一件很小、但对他来说,又是极重要的一件事情。
见谢镜礼跟着他,他说道:“别跟着我。”
谢镜礼问:“你去哪儿?”
“你管我呢。”
“……”
谢镜礼伸手扯了一下陈东雁的手臂:“今天晚上,我有任务的。”
陈东雁正想说:“你有任务跟我什么关系?”
话刚要说出来,忽然顿住。
他猜测到什么,猛的转身,视线冷冷的落在谢镜礼身上:“又是你妹妹给你的任务?”
谢镜礼手握折扇,无奈道:“谁让她那么喜欢你。”
“我不喜欢她!”
说完大步往前走,要不是谢尔丹是谢镜礼的妹妹,陈东雁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谢镜礼快步追上去:“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也天天劝她的,可劝不住啊,东雁,好歹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就算你不把她当爱人,那肯定也是当妹妹的吧?今天年三十,她就想跟你一起游个湖,你……”
陈东雁忽然提起内力,在人潮汹涌的南街上,身如鬼魅,眨眼就消失在了谢镜礼面前。
谢镜礼:“……”
不去就不去,干嘛显摆你的武艺,知道你厉害!
谢镜礼叹气,去找他妹妹了。
陈东雁走入金梅阁内,立马有小二过来迎接:“陈大人,新年快乐,是要买什么礼物送人吗?”
不能怪小二这么问,委实是因为金梅阁卖的全是女子之物,陈东雁一个大男人,肯定不是买东西自己用,又加上今天年三十,买礼物送人再适合不过了。
陈东雁摇头:“不买东西。”
小二眉梢一挑:“那陈大人……”
“我找陶师傅。”
小二立马道:“陶师傅在东院的制作坊,我带你去。”
“有劳,多谢。”
陶师傅是金梅阁的技师,一般不见外客,但若是有人要修古董字画或是金银玉器,那就得找他了。
小二将陈东雁带到东院的制作坊,陈东雁见到了陶师傅。
陶师傅问道:“要修什么?”
陈东雁低头,小心翼翼取下左手上的那串佛珠,珍爱般看了一眼,这才递给陶师傅:“帮我给这串佛珠加个保护罩。”
陶师傅接过佛珠看了看,问道:“你想用什么材料?”
“最耐摔的。”
“那就树胶。”
“好,什么时候能弄好?”
“一个时辰就好了,陈大人不急的话,可以坐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不急,但是你要当心些,不能扯断了佛珠。”
陶师傅点头:“我会注意。”然后起身,进了一个房间。
一个时辰后,陶师傅出来,把一串褐色手链给了陈东雁,陈东雁接过看了看,不管是佛珠还是串佛珠的线,都被树胶覆盖住,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了。
陈东雁犹豫片刻,先是小心的往地上摔了一下,完好无损。
他捡起来,稍微加大了一些力道,又摔一下,还是完好无损。
再次捡起来后,他咬了咬牙,猛力一摔,佛珠手链跌地那一刻,他的心跳都要静止了,他都不敢看,还是陶师傅将东西捡了起来,递给他,笑着说了一句:“没坏,陈大人放心,经我手的东西,质量都有保证。”
陈东雁这才敢睁开眼,眼前的手链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破坏。
陈东雁这回终于放心了,接过手链重新戴在左手上,出去付了钱。
他走入闹市,心情无比的好,经过一个首饰铺子,他驻足半晌,买了一根淡雅的白玉雕梅花簪子。
他将簪子收入袖兜,大步往城外的皇家武场去。
齐横元在杨家门口接到杨千悦,两个人坐轿去了舞阳河。
舞阳河是归阳城内最大的河流,平时也承载着一部分河运贸易,但到了年三十这一天,整个舞阳河被花灯点亮,沿河一片旖旎,十分壮观好看。
杨千悦最喜欢坐船,小时候就很爱来舞阳河玩,长大后越发热爱,不管是齐横元登基之前,还是登基之后,年三十这一天,齐横元都会陪杨千悦来游览舞阳河上的风景,但是平时齐横元没陪杨千悦来过。
齐横元的皇兄没有战死之前,齐横元也没有哪一天是无忧无虑的,那个时候,他失去了父皇母后,在齐横元心里,一直都有复仇的火焰,他埋头练武,就是为了报仇雪恨,有一天能够亲上战场,为父皇母后报仇。
心中怀着仇恨的他,哪里有心情、有时间去风花雪月。
别人都觉得他喜欢杨千悦,但事实上,他只是把杨千悦当妹妹,毕竟小时候,杨千悦经常去找他,在他休息的时候陪伴他,那个时候,齐横元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妹也不错。
他只有一个父皇母后,也只有一个皇兄,可这些人全部都离他而去了,他渴望亲情,他想要亲人,自然而然的把杨千悦当成了妹妹,也就格外的对杨千悦好一些,几乎她提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对她也会跟对别的女子不一样,但那不是爱情,齐横元很清楚,那不是爱情。
杨千悦不知道齐横元的心思,杨千悦只知道齐横元对她特别好,别人误会她是齐横元的心上人,她自己当然也误会了。
她认为齐横元是爱她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如她这般,能得到齐横元的格外青睐。
眼见时辰不早了,怕齐横元离开,杨千悦娇娇的说:“横元哥哥,今晚不去皇家武场了,陪我好不好?”
杨千悦是真的喜欢齐横元,舍不得离开齐横元,但齐横元每年的三十这天都要去皇家武场,不能一直陪着她。
齐横元看了杨千悦一眼,说道:“湖上风大,不能一直玩。”
杨千悦说:“不在这里一直玩,我们去吃夜宵吧?”
齐横元摇头:“不饿,你如果饿,回去吃些东西,不要在外面吃,时辰确实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杨千悦眼见留不住齐横元了,也不勉强,就怕惹他不高兴。
他惹真生气,她都哄不住。
杨千悦退而求其次,说道:“横元哥哥,我跟你一起去皇家武场吧?”
齐横元拿开她的手,低斥道:“胡说什么,那里不是你去的地方,回去睡觉。”
杨千悦撒娇:“我想陪横元哥哥嘛。”
齐横元皱眉,他觉得十分诡异,明明是杨千悦在向他撒娇,可他却想到了燕宁。
要说这天下间,哪个女子最柔弱最适合撒娇,那肯定非燕宁莫属。
她撒娇的样子,任何女子都比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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