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老九,这厮本就是西军,马上功夫了得,也算是一员猛将。
骑兵营算是他看着一点点发展壮大的,从最初的三十几人,慢慢扩招到五百多人。
当中每一个骑兵,都是他在步卒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念及此处,刘锜不由叹了口气,脸上落寞的神情越发浓郁了。
谢鼎以为他是见识了外面的险恶,心灰意冷,不由安慰道:“吾早说过,那韩桢鹰视狼顾,桀骜不驯,岂是好相与的?不过你此次出去走一遭也好,涨一涨见识,知晓了人心险恶,想来往后为人处世会沉稳几分。”
“……”
刘锜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要解释。
就在这时,却听谢鼎神色疑惑地问道:“说来,那韩桢怎地会轻易放你离去?”
在他想来,刘锜投奔了韩桢,便如同羊入虎口。
不狠狠在他们刘、谢两家咬下一块肉,怎会轻易松口。
“俺……俺是被赶走的。”
刘锜面色羞愧道。
赶走?
谢鼎抚须的动作一滞,不可思议道:“韩桢小儿主动赶你走?”
“嗯!”
刘锜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他没说赶走自己的原因,他觉得县长仗义,自己也不能当小人,哪怕对方是疼爱自己的舅舅。
这下子,谢鼎彻底懵了,稀奇道:“怪哉,太阳竟打西边出来了。”
想不明白,谢鼎便懒得想了,吩咐道:“此次回来,可不能再任性了,当用心读书。”
听到读书二字,刘锜只觉脑壳疼,赶忙转移话题道:“舅舅,你如何看待金人。”
“金人?”
谢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答道:“北地蛮夷矣,茹毛饮血,不堪教化。”
闻言,刘锜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提醒道:“可金人灭了辽国。去岁两次北征,皆是大败而归,金人已看破我大宋虚实,待到彻底平定辽国,只怕便会挥师南下。”
“灭了便灭了,此等蛮荒野人与辽、夏无异,只需给些岁币,开通互市,用不了多久,自会学我汉家文字,读我圣贤诗书,习我华邦礼仪。”
谢鼎借此机会,教育起了刘锜:“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且不说汉唐了,便是眼前的辽、夏两国,多年来穷兵黩武,如今又待如何?辽国被兵锋更甚的金人所灭,西夏也即将四分五裂,国不将国。金人虽强横一时,但几十年后也会步辽、夏的后尘。”
刘锜听得一阵心惊。
这可是自家舅舅啊,结果竟也是这般想法。
先前在青州军中,他时常与聂东、魏大等人谈论西夏与金人之事,他们都一致认为,金人必将南下。
道理很简单,隔壁住着一个有钱又瘦弱怯懦的邻居,野蛮的金人如何能忍得住?
且一旦金人南下,凭借西军如今的战力,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刘锜反驳道:“若金人执意南下,该当如何?”
“莫要杞人忧天,我大宋建国之初,辽国又何尝不是年年南下呢。”
谢鼎苦口婆心道:“吾知你对岁币之事不满,你自小在边军长大,沾染了军伍之气,有此想法,这不怪伱。但你可知,檀渊之盟前,辽人年年南下,河北各州一日三惊,北地百姓民不聊生,且每一次作战,便糜费数百万贯。国库税收,十之五六都用在了战场之上。”
“相比之下,岁币那些钱,仅是九牛一毛。用些许岁币,换取百年休养生息,有何不可?更何况开通互市后,凭借商贾手段,不消多久便可赚回来,还富于民。”
刘锜急了,忙说道:“舅舅,如今与太祖皇帝时不一样了。那时大宋初建,兵多将广,且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河北之地又有唐时的静塞军镇守。可眼下却不同了,各州禁军、厢军早已糜烂,不堪一战,唯有西军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可去岁两次北伐,西军损失惨重,十不存一。虽又招了十万兵源,但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没甚战力。怎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金人?”
去岁十万精锐西军都打不过辽人,如今想靠着一群新兵,挡住屠杀辽人的金人,简直是白日做梦。
谢鼎呵斥道:“即便金人南下,也自有童贯、种师道等武将应对,何需你来操心?”
“俺……”
刘锜欲言又止,无奈中透着一丝倔强。
“唉!”
谢鼎叹了口气,温声道:“吾知你喜爱行伍,可大宋武人不好当,你父亲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读书科举,以文官入仕才是正途。”
又是读书科举,刘锜听得心中一阵烦躁,回怼道:“入仕又能如何,舅舅你乃一县知县,可治下百姓穷苦,为凑丁身钱妻离子散,卖田卖地,却不还是甚么也做不了?”
“……”
谢鼎沉默了。
先前说金人,说岁币,他都振振有词。
可刘锜这番话,字字如刀,着实是戳到他的心上了,关键还无从反驳。
片刻后,谢鼎才缓缓开口,苦涩道:“官家……只是被王黼、李邦彦等奸佞蛊惑蒙蔽。”
刘锜撇嘴道:“舅舅莫要自欺欺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正是当今官家昏庸,朝堂之上才会有如此多的奸贼。”
“慎言!”
谢鼎大喝一声。
刘锜不服气,嘀咕道:“你说县长是反贼,可反贼治下,却比朝廷治下好上无数倍。百姓安居乐业,胥吏清明勤勉,索性还不如让县长得了天下!”
“你说甚么?”
谢鼎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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