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落幕了。
毕竟,两千青州军精锐不能白跑一趟!
韩桢站起身,吩咐道:“你二人今日辛苦些,去安抚城中百姓,若有百姓问起我手下的将士,只说是青州军便可。”
“下官领命!”
两人齐齐应下。
三人迈步走出大堂,韩桢忽地指着跪在大堂外的都头,问道:“此人如何?”
闻言,跪在地上的曲庆峰心头一颤,目光哀求地看向赵霆。
赵霆目不斜视道:“此人虽是胥吏,不过为人机警,颇为识趣,关键是嘴上严实,可堪一用。”
呼!
曲庆峰心中长舒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他心里清楚,方才赵霆若是说他一句不好,这会儿已经人头落地了。
韩桢开口道:“起来罢。”
“多谢县长。”
曲庆峰赶忙起身道谢。
待到赵霆与刘宓走后,韩桢问道:“叫甚么名字?”
曲庆峰躬身答道:“小人名唤曲庆峰。”
韩桢又问:“方才那些斩首的官员,都认识罢?”
“认得认得。”曲庆峰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韩桢吩咐道:“既然都认得,那便交予你一个差事,带人去抄了那些官员的家。老九,你领一队士兵从旁协助,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小人领命!”
曲庆峰心中紧张之余,又有些兴奋。
平日里,那些个官儿何曾把他当人看,动辄呵斥打骂。
如今,自己竟能去抄他们的家。
“去罢。”
韩桢摆摆手。
很快,曲庆峰便领着手下几十号衙役,兴冲冲地出了县衙。
老九则率领一队士兵,紧随其后。
处理好府衙的这些官吏,韩桢迈步出了府衙。
唤来聂东,他吩咐道:“你领换防的一千青州兵,将这些战俘押送到武卫军军营,好生看管,过几日我有用处。”
“末将领命!”
聂东抱拳应道,正要转身离去,忽地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县长,战俘中有一名举人,名唤史文辉,在敢炽军中地位不低,似乎有些才能。”
“有些才能?将其带来。”
韩桢说罢,迈步走向府衙对面的茶肆。
“老……老爷,这边请。”
一进门,便有一名茶博士战战兢兢地迎上前。
刚才对面的府衙门口,可是一连砍了十几颗脑袋,由不得他不怕。
来到桌前坐下,韩桢询问道:“店里可有香饮子?”
“有有有,店里各种香饮俱全,豆蔻饮、紫苏饮、竹叶饮、薄荷饮、二陈饮、桂花饮……香薷饮。”
说起这个,茶博士顿时不怕了,口齿清晰,语速极快的一连报了十几种香饮的名称。
而后,他主动推荐道:“老爷是第一次来,可试一试紫苏饮子,乃是店里的招牌,府衙里的相公老爷们,都喜欢喝哩。”
韩桢说道:“那便来一杯罢。”
“老爷稍待。”
茶博士说罢,逃也似的退下了。
就在这时,聂东领着史文辉进了茶肆。
一进门,史文辉掸了掸衣襟上灰尘,躬身行了一礼,同时口中高喊:“史文辉拜见主公!”
主公?
这厮把自己当诸葛亮了?
韩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头失笑道:“你这厮杂剧话本看多了罢,难怪考了十几年,却还是个举人。”
史文辉却丝毫不恼,正色道:“主公此言差矣,屡次赶考落榜,非是吾才疏学浅。纵观古今,屡试不中者亦有大贤,且不说李白、张籍,便是苏轼之父苏老泉,亦是数次不中,以至于心灰意冷。”
“吾半生飘零,未逢明主,只得屈身于贼。今日有幸得见,方知明主已至。吾非是贪生怕死之辈,若不能一展抱负,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主公既有吞吐天下之大志,必有海纳百川之胸襟,定然不会因其出身,便将贤才拒之门外。”
啧!
到底是读书人,拍马屁都能拍出花来。
韩桢饶有兴趣地说道:“伱既自诩身负经世之才,那我便考校考校你。”
史文辉自信道:“主公请说。”
“益都郡已入我手,接下来该如何?”
略微沉吟片刻,史文辉答道:“郡城势力看似错综复杂,实则有迹可循,不外乎官、军、民三者。主公挥下俱都是虎狼之师,方才又施展雷霆手段,降服官吏,如今只余下民者。”
“民者,百姓也。可百姓痴愚,难辨善恶,所以需从士绅门阀入手。若能收服士绅门阀,百姓自会盲从。”
倒是有点东西,就是不知道东西多不多。
韩桢指了指对面,吩咐道:“坐!”
“多谢主公!”
史文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来到韩桢对面坐下。
韩桢问道:“你是寿光县人?”
“正是!”
史文辉点头道。
韩桢似笑非笑地说道:“张万仙待你不好么?”
史文辉如实说道:“不敢隐瞒主公,张万仙待吾尚可,一应钱财府邸,婢女小妾,都不曾缺了吾。”
“既然张万仙待你不薄,如今又急不可耐的转投于我,岂不是小人?”
“主公有所不知,张万仙实不是明主。”
史文辉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起事之初,张万仙还算英明,制定规矩,赏罚分明,与敢炽军将士同吃同住,吾等建议也都虚心采纳。可自从打下了寿光县之后,便暴露了本性,一意孤行,将县中官吏与士绅大户屠杀殆尽,致使百姓恐慌。并且沉迷于酒色,整日醉生梦死。”
“吾劝戒了几次,他便不耐烦了,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吾派遣出去。如此鼠目寸光之人,岂是明主?就算没有被俘,吾也打算离去。”
闻言,韩桢心中并无波澜。
因为张万仙的所作所为,仅仅是古往今来众多农民起义的一个缩影罢了。
阻碍农民起义成功的,从来不是什么身份,而是跨越阶级的眼界。
古时不像后世,信息化时代,接受信息与知识的方式快捷又多样化。
古人,尤其是底层农民,可能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十几里外的县城。
每日一睁眼,便是耕田种地,为填饱肚子而发愁。
这样一个人,在起事之后,骤然接触到了上层阶级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生活,很难不沉溺其中。
纵观历史,底层农民起义成功,建立大一统国家政权的只有两个人,刘邦与朱重八。
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在起事早期,便有贵人相助,帮他们完成了眼界的提升。
刘邦的贵人是张良,而朱重八的贵人则是马皇后。
张良是正儿八经的韩国贵族,什么场面没见过?
正是在他的劝说下,刘邦才从纸醉金迷中醒来,做出了还军灞上这一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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