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纹香回头看眼回答说:“梁班长明早才走,这会子大约回去了,你让她到家去找罢。”
“好。”孙嬷嬷见她扭身要进去,忙叫住她:“姑娘,还有件事情。”
“什么?”
“顾校长和那个姓马的洋先生来了,说有要紧事情要和老爷商量。”
“这……,不凑巧,老爷正要吃午饭呵……?”纹香有点犯难。
“没关系,让他们进来。”寿礼在屋里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立即说:“这两位一起来肯定有要事,估计也没来得及吃饭。
就加两付碗筷一起吃吧。”纹香想想也点头,孙嬷嬷立即招呼人加碗筷,又叫了长工金小泉过来,道:
“你去门房那里请顾先生他们来,就说老爷讲的请他们一起吃饭。”金小泉应声立即去了。
顾兴安和马托尼本没打算来陈家吃饭,可一来肚里在咕咕叫,二来也想赶快和陈老爷谈谈。他们都是陈家熟人,便不多推辞,前后走进客厅里。
当中一张因岁月变得漆色晦暗的八仙桌上已摆好三付碗筷,家用的粗陶和榆木削成的筷子。菜是三样:
蘑菇炒青菜、腊肉片炒葫芦和一碟子自家做的酱萝卜,一个兰花土罐里面飘出鸡汤的香味。
陈老爷平时都是两菜一汤,那个酱萝卜是因来客人所以临时加的。
看他两个进来寿礼“哧”地一笑,指着说:“马先生,你怎么也穿起大褂来了?不过倒还合身。”
“当然,是朱裁缝量身裁剪,他手艺很好的。”马托尼得意地晃着脑袋。
“可你穿这身做祷告还灵吗,上帝不会认不出你来吧?”陈老爷的玩笑令大家开怀一笑,把刚才屋里的气氛扫荡了许多,接着宾主落座纷纷拿起碗筷来开始用餐。
陈老爷的午餐虽然简单,不过还是沿袭了家里的 “食不语”规矩。
两位客人都了解,而且这简单的伙食也早司空见惯,大家都无话,只有纹香和玉樱两个在旁边伺候添饭和茶水,除去偶尔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就是两位女子衣裙摩挲以及轻微的脚步声。
直到寿礼放下碗,由纹香给他从罐中盛出些鸡块、莲藕和鲜香的汤水在饭碗里重新放到他面前时,早已忍不住的马托尼先开口说:“陈先生还是这样俭朴,实在难得呵。”
“哦,是么?我倒没觉得。也许天天如此,习惯成自然,也就不以为这是俭朴了。”寿礼微笑着回答:
“说俭朴似乎应该看与谁相比。若和我那二弟家里相比能这样说,但是同缴纳租粮的佃户、早起晚睡的长工们比,这仍算是奢侈的。”
“诚然如此!”顾兴安点头道:“陈老爷经常与他人对比,正应了古话‘以人为镜、可明得失’这句,十分难得。现在多数豪绅大户只顾聚敛、不思索兴亡,迟早要为此后悔!”
“我也并没什么特别。”寿礼谦逊道:“不过回想自己的先人也是穷苦之身,因为有点手艺而且勤俭的缘故积累起财富。
子孙继承先辈的产业,当看清守成的难处。小心经营、一丝不苟才能给后代留下更多荫凉。否则的话财如流水,聚之难、散何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今多事之世,节俭些不仅是为自家,也利于亲族、利于乡里。倘不懂这个理,一旦天灾人祸何以应对?去年我被大水困在寿春城里时,对此深有感触和体会!”
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将不慎落在桌边的两粒米饭一一拈起放进嘴里,笑眯眯地望着马托尼感谢说:
“多亏威廉先生在本地推广的洋薯和洋芋。如今乡民们间种一些便足可越冬,真是造福一方呵。还有农校正在试验中的本地养蜂、种植油菜等,大家都期盼得很呢!”
“这是你的功劳。”马托尼谦逊地低下头,陈老爷呵呵笑着忙摆摆手,说:“好啦,咱们说正经题目吧。你们今天来这里不是夸我如何节约的吧?”
两位客人互相推让一下,马托尼先开口道:“好吧,我先说。陈老爷大约知道政府军正和红军打仗?”
“嗯,当然!”
“那你可知道最近到处都在闹抗租减租?”
“有所耳闻。”
“我收到教友来信,说在河南、淮北都有不少聚众闹事,还有百姓焚毁教堂、家舍,抢夺财物。我很担心,希望不要在本地发生。
因为我听到一些很奇怪的说法,说洋人是来掠夺和剥削的,显然有人煽动,我对自己和全家的安全非常担心。”
“马先生,”寿礼微微点头,回答说:“我多少知道些。不过你放心,我们有保安队,人数、枪支、弹药都很充足。
再说你来这里时间虽短,可为本地做了许多好事,是所有乡邻有目共睹的,不会有人加害你,我们也会注意保护。
对这些谣言我会关注,一定不让捣乱分子得逞。”他转向顾兴安:“秀才也听说这些话么?”
“哦,刚才这件事是我个人的担心并不是公务。其实我是和顾校长一起来向你要求帮助的。”马托尼立即解释。
“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帮助呢?”
“那些女孩子,先生,她们有接受教育的权力。可我们的学校里没有!”马托尼使劲挥手,却把寿礼听糊涂了,他扭脸看顾兴安。
“是这样的,马托尼发现他的班上只有男生没有女生,所以来问我为什么……。”兴安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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