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被他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看老秦叔一眼,说:“我觉得这个人是红军的伤兵流落到这里。按说救人性命是应该的,可他偏是个红军。
所以我才想找您做个商量,又怕耽搁久了家里出变故,就匆忙回来了。现在您在这里,咱们说说看,把这个人怎么办?
是帮他治伤,还是交官?不决定下来,大家都担风险啊。”
“兴安呵,亏你还是洋学堂里出来的学生,遇到这点事就慌了?”寿礼开玩笑地说道。
“可,这……这是会牵连全家、掉脑袋的事呀!”
陈老爷回头看一眼床上,冷笑道:“就算他是红军,如今手无寸铁,连伤带病人事不知,能怎样?
依我,先叫洋人来给他看病,就说是土匪所害,他们不至于传出去。然后等他慢慢好了再商议去、留。
愿意留,到我那里里做事也可,愿意回家给他舍两个钱当路费。想必像这样潦倒的人也不会再折腾了,又何必送官,敛这样无德无益的事做什么?”
他两个听了长出口气,脸上都露出笑容。兴安对老秦叔说:“瞧,是不是,我说的大老爷不是那种人,不像李二狗讲的那样。”
“怎么,李二狗看到他了么?”寿礼立即联想起方才李二狗确实是从新集的路上下来的。
“哦,嗯,他来拿前晚修篱笆时落下的斧子。”见兴安有些尴尬,老秦忙替他圆和。
只是这个谎撒得不怎么样,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刚才遇见过,而且李二狗身上并没带任何工具之类。
但寿礼仅微微一笑并没戳穿他,问:“他看到这人身上的枪伤了?”
“没有。他来的时候伤已经裹好,少爷到老集去找您了。李二狗让我追他回来,说和您讲了也没用,说不定反而害了别人之类的话。我没理他。
寿礼没再接这话题,叫常顺进来,仍叫他去请神甫夫妇来,说:
“告诉他们我救了个遇到强盗的人,他受伤需要救助,请他们带上药品和工具尽快来一趟,我在这里等着。”常顺答应声飞跑出去了。
这边陈老爷又叫进顾家母女,先请顾妈妈找些干净的旧衣服和麻布来,预备给病人更换衣裳和裹伤布带,同时竹子去烧锅开水备用,并且杀只鸡用来煨汤。
“你去我家药铺,拿上这张方子去取些药来。”寿礼和老秦小声商量几句,和兴安要来笔墨,铺开写了几行字交给他:“钱让他们记在我账上,你不用担心。”
兴安草草一看,见是些白药、三七、地黄、曼陀罗花、龙眼肉和手参之类,不觉吃惊,疑惑地问:“这个,可都是好药材呢?”
“要救人命自然用好药,”寿礼笑起来:“你尽管去就是。前阵子打仗时让他们给三弟队伍上做药丸,应该还有不少富余,请吴掌柜再拣些火伤、外创、消瘀的拿来用。
这些我都写上了,他看过后自然会替你办理。”顾兴安走后,寿礼仔细向老秦询问了病人的伤处、脉象,然后悄悄地对老秦嘱咐了一番。
就在这时,忽听院子里有个人说话:“咦,怎么没人呐?秀才不在家么?大哥在这里么?顾妈妈、竹子!……”
陈寿礼和老秦对望一眼,吃惊道:“我三弟,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于是立即走出来,笑着迎面接他说:“老三,找我有事么?”
“刚才见常顺那鬼东西没命地往山下跑,问他做什么,只答说你让他去请洋大夫看病。
我这里莫名其妙不知出了什么事,到家里问纹香嫂子,她说你上这里来了,所以就……。你没事呵,那难道是秀才或者顾妈妈病了?”
“哟,是三老爷呵,您这是说谁呐,我好好的哪里会病?”听见动静的顾妈妈走出来答道。她并没听清仲礼的前半句,但她的出现让陈三爷愣住了。
“哎,这……?”他奇怪地看着兄长。
寿礼揣着手沉吟一下,他既知道三弟的聪明,也晓得他那闻名的狗脾气。
仲礼最不高兴的就是别人糊弄他,一旦发现有这种情形脾气便任意爆发,那时他会把好事也搅和得不可收拾。
而且仲礼负责本地安全,这事怕也不能瞒他,倒不如索性……!
寿礼心里激烈地翻腾了几个来回,权衡之下还是愿意相信弟弟性格中直率、坦诚的一面。于是他干脆侧了身子,对仲礼笑道:
“正好我要派老秦去请你,进来吧,我有些私密的话要对你说哩。老秦且在这院子里陪陪小四子。别走远,我们兄弟的话不会长,待会儿说不准还要找你帮忙。”
老秦疑惑地看看他俩,点点头“唔”了一声拉着小四子坐到他屋门口去了。仲礼搞不清兄长要做什么,在顾妈妈和竹子不安的注视下跟随他走进兴安的卧房。
凭作战中积累的经验,仲礼能够很轻易地区分各种伤员和他们身上的创口。
所以他只看一眼床上的人就大致猜出对方是作战中受伤的人,虽然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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