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有时也会害怕这种狂热。他从不觉得是瑰云失去了什么,他觉得是自己把喉咙送到了她的手中,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他的恩赐。
封过幼时曾听说六界之外有一座雪山,那里终年冰雪覆盖并无人烟。可在这极寒之地会开一种极艳之花——锦红花。这花乃是世上一绝,可起死回生,可增万万年功力,可以说得到这朵花就等于找到一步登天的捷径。年幼的他势单力薄,爹不疼娘不爱,他做梦都想要这样一朵花。
也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祈祷,有一天他真的找到了这朵花。那日傍晚他第一次跟着岑恽子巡防归来,年仅十岁的他郁郁不乐,岑恽子向来对后辈疼爱有加,对于他更是亲厚,于是便带他纵云飞天,看那日落云海。也是在那一日,他看到了他的锦红花——那个在云中起舞的红衣女孩。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子,也没见过如此瑰丽的奇景。那日他时隔多年露出了笑容,女孩看见他们立刻飞至岑恽子前行礼,叫了父亲,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姑娘竟是岑恽子的女儿。他立刻自卑了,他一直以为父亲是不喜欢他才将他送走,他一直觉得他和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他手足无措,脸都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女孩打招呼,却极其渴望和她认识。
可后来,她真的成了他第一个朋友。至今他依旧记得那女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像刚刚一样踮起脚,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封过,你是发烧了吗?”她水一样的眼睛里有个小小的人,那是他自己。他本以为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必和其他人一样嘲笑他的身世,嘲笑他至今只能随母姓,可是她没有。
从此他有了一个朋友,之后他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好多年过去了,他终于不再感觉自己是一颗孤星。从此他忘记了那个关于锦红花的梦想,眼前的这个红衣姑娘成为了他的梦想。这些年他知道瑰云喜欢安静,他总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默默的做好一切,他从不愿意勉强她一分,他只想她一回头就看到自己。
可是,她一直没回头。
这一次来西海灵岛,也是他主动要求,岑家什么也不知道就敢让她独自来这是非之地。他原本也想过不让她卷进来,但是看着她对于自己的无动于衷,他感到希望渺茫。他拼命忍着那如火的爱恋,他故意对素楝示好,可是她反而更开心。原来在她心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都比自己重要。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想伤害她,他想只要自己站在身后,总有一天她会回头。
直到他见到丹粟王华琮。那名叫吴菡的女子,虽然恨着华琮,但是华琮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他总以为强扭的瓜不甜,但是事实上,只要足够深爱,强扭的瓜也是甜的。
也许他该感谢华琮,如果不是他,自己这方小舟还永远也进入不了瑰云的那片心海,虽然如今那片海是惊涛骇浪,但是他想,即使翻了船也不怕,至少他曾经拥有过。华琮不知为何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或许深爱一个人真是隐藏不了的,就像此时她落下的眼泪,也藏不住。华琮的提议他是拒绝的,因为他明白,有时候得到其实等于失去。可是,他现在必须这么做了,不然她真的会成为自己永远奢求不到的梦。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在秦狱看到张开和素楝时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给他下的死亡判决书。
他不要这样,所以他接受了华琮的提议。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先得到她的人。他的确是可耻的,他承认,可是他是因为爱才这样,他知道这样的安慰是苍白的。可是,醒来的她却并没有他想象的激动,他有些侥幸,或许,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她提了很多要求,他都答应了。
他想要是当时她要他的命,他也会答应的。可她不要。
他再也无法回头,也有过一丝丝后悔,可是,昨夜他在华琮的婚礼现场,他竟然想到了自己。他几乎就要将这场盛会想象成他和瑰云的婚礼了,当凤凰在他头顶呼啸而过,他想象那是他们婚礼的赞歌。烟火极盛,花火下的她一如初见那日,火红的颜色,极美的容颜。在那一瞬间,他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他相信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欢乐趣,离别苦,只愿世上痴儿女,都似那,雁儿双飞,鸳鸯交颈,生死也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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