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
“嗯……好,是我分不清。我家里什么都顺利,确实不能完全理解你的苦处。可你现在受制于那位大人,就能顺顺利利地除掉你看不惯的人和事吗?不能。”
“我看不顺眼的岂止这些?想想看,他一路上杀了那样多的人,只因加了左衽门这样满是亡命之徒的地方,连张地下悬赏也没人敢下了。或者说,下的都被左衽门杀掉了。那也是他们自己能力不够!挚爱的爱人女儿姊妹,就该为她们报仇,可一千个人——一千个人,你见有谁站出来?长夜哥哥说得对,人类不过是乌合之众。又短命,像群长不大的孩子。”
你就长大了?加之听到某个名字,黛鸾觉得一阵头疼。和他讲道理真是累人。
“你不能因为自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渥条件,就将原本伴着苦难而生的人视若无物。”
“那就怪他们投错胎吧。反正,我没错。说到那一千个人,都怪他自己数错了,让这妖怪比预想的时间更早诞生……我还没什么准备呢,无乐城才多少人呀。本来还想让他多杀几个,数数真麻烦。”
没救了。
难怪他们都说阎罗魔放弃他了。这种走无常,只会给人间带来更多的不幸。像这样的家伙,有朽月君一个就够受得了。但黛鸾不打算就此放弃,不然这些汗可就白流了。她准备换一个角度来说服他。
“那位大人派你来监视他,如今他已经犯戒,你自然要杀他,这我知道。但现在杀他为时已晚,鬼女千面的出现,也一定在那位大人的预料内。他在考验你呢。”
“考验我?”莺月君抱起双臂,“考验我什么?”
至少引起他的兴趣了,黛鸾决定抓紧这来之不易的话语权。她接着说:
“先杀鬼女,还是杀笑面狼,或是都不杀。那位大人想知道的是,你该如何对这些情况做出判断。你出于考虑任务的优先考虑,来按照规定缉拿他……”是因为你还是从内心里怕阎罗魔,但这句黛鸾没说,“这是出于理的考虑。可出于情,他会更愿意看到你拯救黎民百姓。当他觉得你具有‘人情’的一面时,大概就原谅你了。”
“他觉得?人情?原谅?”莺月君的音调越来越高,“笑死人了,谁在乎!”
虽然话这么说,黛鸾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在用抬高的声音掩饰话里的颤意。他其实在乎得很。于是她接着说下去。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处理无乐城的妖魔。”
“你还能帮我,噗嗤,帮我什么?”莺月君突然笑出声,“我想要自由,要封魔刃,要解开这些枷锁,你能帮我?”
缚妖索确实是难以斩断的东西,就连水无君也不行。
“你的自由会导致更多人失去生命的话,我可能帮不到你。”
“那我也帮不到你。”他赌气似的背过身去。
黛鸾很头疼。她很少和人谈判,要知道她小时候是要什么有什么的。没有长成只会使性子的大小姐,要多亏了山海闲的没事儿来看看,监督她学课,给她讲外面的见闻。莺月君小时候或许被放任了——他的天赋是任何关卡的通行证。若说他亲人们的遭遇也是报应……倒也没错,谁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笑面狼也一样。
她看向那几棵束缚他的树。
……他不见了。
黛鸾的所有感官在一瞬间敏锐起来。她察觉到身后有风,立刻向一旁躲闪。她刚挪开身子,耳边就感到一阵冰凉,但紧接着是炽热的烧灼感,让她痛极了。
她转过身,看到笑面狼一手提着那把奇怪的刀,隔着冰冷的面具看着她。
于是黛鸾伸出手,在耳边摸了一下。即使轻轻一碰,她立刻疼的哆嗦,温热的血沾在她的手上。她的右耳被割伤了,倒也没看见哪儿掉了肉,兴许是保住了,但不知伤口有多大,她觉得整个耳朵都很痛。血还在不断冒出来,她将手扣在耳旁,更多血顺着手根和脸向下流淌,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别指月亮。有割耳朵的妖怪。”
妈的,这别是个乌鸦嘴吧。
有一说一,之前在浣沙城也是。如果右耳能保住,她发誓以后改正乱指东西的毛病。
用剑挡下之后的几次攻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虽然莺月君注意到这里,但他还没有任何作为。不论如何,这里都不该继续待着。
笑面狼知道自己活不太长,跑不了太远,竟还想拉人垫背,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黛鸾往山下的方向跑,地面很陡峭,差点绊倒。可很快,她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慕琬手中攥着一把匕首,怔怔地看着她的方向。
“慕琬!你没事了吗?”
她看向她,突然笑了,同时抬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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