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微弱的一点,真真切切一灯如豆。昏暗光线里,一个倒影映在窗户上,却是梳着麻花辫子的少女托腮形象。
北角大熊家的少女除了胜男还能有谁?
见到这一幕,许东心头微微一热。灯油也是油,在肉类都不多的这个村子价值可想而知。胜男为了等他归来,点燃一盏油灯,是生怕他走错了门口。这一种情怀,就好比妻子亮着家中明灯等待丈夫回家一般了。
不过许东很快又微微一叹,他对胜男却是没有半点情愫,更何况北角村必然不是自己的最后归宿。
推开围栏木门后,许东故意放重脚步。沉重的脚步踩在青石地上,出咯咯地声音。声音不大,但此时四下里无比安静,胜男又哪里听不到?果然,只见那倒在窗户上的影子微微一愕,似乎在侧耳倾听,紧接着霍然站起来,直接推开窗户。
霎时间,一阵柔和的灯光从打开的窗户透射进来,恰恰笼罩住许东和条。许东笑一笑,顺手抱起狗崽子,“我从山上下来了。”
胜男咬着下唇揉一揉眼睛,然后快快打开了家门,将许东迎进温暖的房子里。
“小东哥,你的衣服怎么湿透了?”胜男一眼就看出许东好像落汤鸡一样湿透,很是错愕地问道,“你是从灰云河游下来的?”
许东微笑着点点头。
胜男此时才真正留意到许东的笑容,之前都在注意他身体是否有伤去了。这笑容干净而利落,一看上去没由来地让人有种温馨的安全感。胜男当然是知道他上山去干什么的,此时此刻如何还不明白,事情已经成了!
高兴之下,这个小女孩甚至都有点语无伦次,“啊,你真的做成了?!我去给你找衣服,你说说山上面都是什么情况?”
许东也没有客气,“先别说这个,一天下来没吃东西,我饿死了。哦对了,能不能另外给这个小不点弄一点吃喝,它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胜男这才注意到许东手上拎着的小狗崽子。这只小狗崽子长得格外娇憨可爱,尽管浑身湿透略显滑稽,但圆滚滚十分机灵的两只眼睛还是很容易博取到胜男的好感。而需要知道的是,北角村民长期生活在守山犬的残虐之下,对犬只这样的生物,往往一见面就是打死晚上加菜。从胜男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条有多么的讨人欢喜。
胜男先是找来了一身干爽的衣物给许东换上,然后又手脚麻利地热好两斤黄谷饼,另外还煮了一锅香气腾腾的狗肉汤。黄谷饼是新收成的黄谷樁烂打浆新造的,在灶头里烙得干脆香甜。外面一层乃是触之则碎,里面一层则轻嚼有股植物的独 ...
特香甜,再蘸着浓郁狗肉汤一口吞下,浑身上下都舒服地暖洋洋起来。
吃饱后,许东擦一擦嘴角,奇怪问道:“大熊叔呢,怎么不见他?”
本来一直托腮在旁边甜滋滋看许东狼吞虎咽的胜男错愕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神情都为之快暗淡下来。过了会儿,胜男叹一口气道:“知心奶奶昨晚夜里走了……爸爸,去为她守灵。”
什么?!许东惊讶得合不拢嘴,心头顿时冒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诞惆怅情绪。灰河为了获得神力果实,用来医治一直遭受肺病折磨的老母亲,处心积虑整整两年时间,期间不知道作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终于,今天午时果实成熟,好不容易就要盼到美梦成真,怎料知心老人家竟然昨晚就走了。
换言之,无论有无许东的参与,灰河始终赶不及救活自己的老母。想到这里,他更是冒出一个念头,无论他上山与否,神力果实最终都会成熟,笼罩在北角村的雾霾也终究会消散。
如此一想,许东的心情真是少不免有点泄气。
胜男见许东垂头丧气,只道他感谢知心奶奶赠与的地图,心中悲戚,根本没想到他内心还转悠过如此这般的复杂念头。她只好温声安慰道:“知心奶奶年轻时多有照料村里妇孺,就算染上肺病年老体弱后,善心依旧未改,虽然她离我们而去,但蒙多会护佑她的。”
许东只是苦笑,知道这一系列事件的三个人里,有两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而清楚个中曲折的,只剩下一位外来者。都说世事曲折离奇,沛然莫测,果不欺人。
人走如灯灭,该生的也已生,罪有应得的也都受到惩罚。许东暗暗叹息一声,既如此,那就让这件事重新湮入尘埃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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