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连表面的貌合神离都不再有。
她枯坐一夜,同样想不明白缘由。
但她知道,胤禛一定会见她。
所以,她着盛装打扮了一番。
不再是只为了强调皇后尊贵的堆砌,而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更年轻漂亮些。
黑色的蜀锦华富、以鲜花为造型的金银玉饰。
耳环她没有更换依旧是皇上为数不多的、亲手赠予她的那对东珠。
而手上戴着的,是陪伴她多年的一对玉镯。
她看着宫门口的弯腰的苏培盛,深吸了口气,没有置气、没有怒火,有的只是一股向死而生的沉默。
她走进养心殿,跪在胤禛面前说道,“皇上,臣妾还以为您不会愿意再看见臣妾了。”
“若非等你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再看见你这张脸?”
闻言,宜修抬手缓缓的抚摸着她的面孔。
皮肤已经不再紧致,只是一宿的枯坐,下巴处也有了生暗疮的触感,涂粉后的脸摸起来没有丝毫的水润之感,就像是那纸面一般……
“臣妾已经年老色衰了,皇上自然会嫌恶。”
说着她微微昂起头,看向胤禛的脸,似笑非笑的问道,
“臣妾只是想,若姐姐还在,皇上是否还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
“臣妾真是后悔啊。
应该让皇上见到姐姐如今与臣妾一样衰败的容貌,皇上或许就不会这么这么恨臣妾了。”
眼见自己哪怕不询问,宜修就已经明牌,胤禛自然也不会再客气,“心慈则貌美!柔则就算是年老,她也是美而端庄、淑慧!”
“呵。”
听着胤禛冠冕堂皇的话,宜修冷笑了一声,不予置否。
她缓缓抬起手,将手腕上的一对玉镯露出,对着胤禛问道,
“皇上可曾还记得。这对玉镯,还是臣妾入府的时候,皇上亲自为臣妾戴上的。”
“你说,小宜,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你也是捧着这对玉环,对着臣妾说,如若臣妾生下一位男子,臣妾便是嫡福晋。”
宜修说着不免流泪,
“姐姐啊姐姐,你已经贵为乌拉那拉家的嫡女,为何还要与我争抢,争抢我唯一的夫君。
你真是……活该沦落至此啊!”
宜修对柔则的抨击与不敬,让胤禛感到无法容忍与难以置信。
万千的情感与唾骂,在脑内转了一圈后,只是一句干涩到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质问,
“纯元是你的亲姐姐。”
“允禵也是你的亲弟弟!”
一句话脱口而出后,宜修意识到了自己的慌不择言。
但这是不容争议的事实。
“皇上您能允许十四爷允禵同您一起分享江山社稷吗?
您都不能做到,为何还要把这一切强加给臣妾!
姐姐她有嫡母、有阿玛、有宠爱,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臣妾就只有您一位夫君,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位夫君。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与我争抢!还要在我有孕的时候入府!为什么!”
胤禛不愿意再听宜修的诡辩,他看着癫狂中的宜修,开口斥责,“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纯元和孩子,向你追魂索命!”
“她来啊!本宫的弘晖,还等着她呢!”
“弘晖死的时候恰逢姐姐有孕,皇上你只顾姐姐有孕之喜,何曾还记得臣妾与你的孩子啊!
何曾还记得,弘晖已经八岁了!为什么,为什么!
王府,那么大一个雍亲王府,连个给孩子看病的府医都找不到!
他都那么大了,高烧烧得浑身滚烫,直接不治而死啊!
臣妾抱着他的尸身,臣妾都抱不动,抱不起来……拼了命在雨中走了一晚上,求遍漫天神佛罗刹,你们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别索我儿子的命啊!”
宜修似说到痛处,情难自已,“而那时候姐姐在做什么?姐姐怀孕了啊!抢走了整个王府的府医。
那不就是姐姐的孩子,索了我孩子的命吗!我要她们陪葬,要让她们母子二人,给我的弘晖陪葬!”
胤禛完全不理解宜修的情感,他只觉得骇人听闻。
他拍着大腿,珠子砸在肉里的钝痛之感,远没有心口来得痛彻心扉,
“你疯了吗!是朕娶的柔则,是朕宣的府医!你为什么不恨朕!”
“皇上以为臣妾不想吗?”
宜修笑了,可这笑,确实比哭都要令人心酸。
“臣妾多想恨你啊。
可是臣妾做不到。臣妾,做不到啊……”
宜修的情感就此戛然而止。
她忽然间就累了。
夫君不爱、子嗣全无,她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大清初入关时确实不重嫡庶,可受汉文化的影响,八旗之中更是有了分化。
庶出子女虽然比不得蒙古那边的奴婢卑贱,但也是被人无视、作践,处处低人一等。
就说先帝爷的太子爷,同大阿哥、三阿哥、同当初的胤禛,那是同一个待遇吗?
根本不可能。
身份所迫,宜修自小便会察言观色。
她看清了胤禛。
他自私、他无情,却自诩有情。
在他眼里,不爱的便一文不值,无论付出、无论对错、无论其他任何。
就像是他一眼便爱上了起舞的柔则。
没有原因,甚至不允许旁人否决。
所以她方才的情感宣泄,在胤禛那里便是狗屁不通、不值一提。
可笑啊,真是可笑。
兴许当年她就不应该毒害柔则。
她可能应该丧夫,哪怕去殉葬也好过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
在宜修无端联想的时候,废后的旨意已被拟好。
“皇后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残害皇嗣、朋扇朝堂。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
着废为庶人,即日起进宝华殿。
收回立后圣旨、宝印、宝册。晓谕六宫,朕与她死生不复相见,死后也不必葬入皇陵。”
……
只是令胤禛崩溃的并不只是如此。
在朝会上甄远道为钱明世求情,更是直言‘不会做诗词’且‘不愿做那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小人’。
气怒下,胤禛直接革了甄远道的职,举家下狱、发落宁古塔。
回到养心殿,刚准备小憩休息一会儿,便看着苏培盛两股战战的过来。
胤禛深吸一口气,怒喝道,
“说!”
“皇上……太后、太后于方才……崩了。
端妃娘娘和华嫔也……薨了。”
“你说什么?!”
胤禛已经疯了,这,这,为什么?!
而更巧合的是,接连两个小太监进入养心殿,哆嗦着禀报道,?
“启禀皇上,皇上……甄远道一家下狱后,忽然,忽然无状发狂,举家老小撞死在狱中。”
“启禀皇上!碎玉轩莞嫔娘娘……小产了。
侍卫过分值守禁止宫女出行,直到娘娘血流了一地,才喊太医可已经为时已晚。
莞嫔娘娘……留下一封书信与您……”
胤禛麻木的打开对折的信纸,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看,但奇怪的本能让他的眼睛在这信件上浏览起来。
【臣妾愿前往甘露寺,伴随古佛青灯了却此生。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胤禛看着这封信件,瞪大了眼睛,摇着头。
耳中一阵嗡鸣四起,呼吸猛然急促,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他砰的一声以头抢地倒在了养心殿的桌案上。
“皇上!!皇上!!!”
……
文鸳昨日亦未寝,她喝着牛乳茶、嚼着果干、贴着面膜,听着宫人一个个匆忙又惶恐的汇报。
废后乌拉那拉氏禁足于佛堂宝华殿。
太后崩。
端妃薨。
碎玉轩侍卫失手伤人。
华嫔薨。
甄远道下狱。
碎玉轩小产。
甄远道一家死。
莞嫔书信一封与皇上。
皇上重病。
“落幕。”
她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高举着手中的枸杞茶,果断的一饮而尽。
喝着枸杞补气茶,文鸳脸上却没有往日的嫌弃之意。
紧接着,她微笑着把桌案上的一切茶具往地上一推,不紧不慢从床榻上挪到地上跪坐着,用着痛苦的声音大喊道,
“笼沙!嬷嬷!快来!本宫、本宫的肚子……啊!叫太医来!”
宫里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她这孕妇怎么受得了。
更重要的是,心爱的郎君,他重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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