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就可以看到。
我把椅子从桌子上拿了下来,不能让郝迦有所察觉,因为被风吹得太久,我已经无法思考,而且头痛欲裂,我得去床上躺好,假装还怀着孩子,如果那两位老人帮我报警,就会有人来救我了,可是周围有那么多的东西来不及收拾,带血的棉被,婴儿的粪便,郝迦一定会发现我已经生了孩子,孩子不知道去向,他一定会去把我转移,而且会去周围寻找孩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了我的孩子的平安,与他拼了。
开锁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我强忍着头痛冲到了门边,我都没有注意自己只穿着秋季单薄的衣衫。
我压抑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放松,紧紧握着手中的棍子,可能因为寒冷,郝迦开了很久门锁才被打开,接着铁门发出沉重难听的声音,可能被风顶着,门是很艰难地才被推开,当郝迦的胳膊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举起了棍子,打了下去,可是我的力气太弱,棍子被他的胳膊弹到了地上,他转头看到了我,来不及多想,我使劲一推,也不知道把他推倒了没有,我拼命的向门外跑去。
我顾不得冷,顾不得累,只是一味地往前跑,我找不到方向,也停不下脚步,什么也不想,就是一直跑。
耳边除了风声,我听不到郝迦追来的声音,我还是不停地跑。
那对老夫妻应该已经走远了吧,我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在跑,我的意识中我还在跑,但我的腿没有了知觉,真想倒在地上,但是我还是在跑,后来我听到汽车向我开来的声音。
我没有办法回头看一眼,因为现在身上的任何一处,都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的大脑已经不能支配自己。
天旋地转,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就觉得自己像叶子一样,轻飘飘地飘了下去,飘呀飘呀,突然头部有一个剧烈的撞击,一切都不存在了。
那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黑色森林,我什么都看不见,有湿黏的东西从树上滴下来,落在我的脸上,我用手抹掉,全然顾不了那么多,我只是想走出去,走出这片黑色的森林。
那包围我的浓雾有着奇异的形状,不断散去之后还是原来的地方,但是我知道,只要走过去就会有阳光。
之后,我的意识恢复了片刻,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她严重营养不良,刚生产过,头部又受了重创,生命垂危,我们这个小卫生院处理不了,还是转大医院吧,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然后又是深陷迷雾的情景,黑色的雾,黑色叶子的树,我得走出去,就算没有方向,我也要走出去,顺着一个方向,我又开始走,走着走着,不知何时,满树的叶子已全部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我的头顶交错。
我蹲在那里哭了,一直在哭,伤心至极,却不见有眼泪落下来。
一条很长的隧道,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要迈进去,仿佛就葬身于无底的深渊,很黑的空洞像气体一样在空间存在,我不知被谁猛得推了下去,然后一直向下坠,向下坠,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
我漂浮着,旋转着,被那个黑洞吸引着。
我想挣脱这种吸附和牵引,但却无能为力,我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种真空的黑暗的空间里,也会有偶尔一下的光亮闪过我的眼睛,那是一种刺目的亮,一瞬即逝,却让我看到像蛛蛛网一样细微的红色的脉络,那些脉络清晰地在我眼前出现,一条一条,相互交错,星罗棋布,在整个黑暗中显得那么美丽。
后来我从那个隧道中掉落到一片沙滩上,海水是红色的,沙滩是黑色的,我看到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了下去,躺在黑色的沙滩上,那就是我。
我是不是被摔死了?
这个疑问还没有被解开,我就看到我从沙滩上爬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到,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体的东西,只有一双眼睛可以看,难道我死了吗?
沙滩上有很多人,我看到我的身体走到了人群中,我问其中一个人,“你能看到我吗?”
我想,如果我死了,他就是看不到我的。
那个人看了看我说:“可以看到。”
我就在上空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个沙滩上的我的身体,又走到几个人面前问他们:“你们看得见我吗?”
他们也都说能看到。
如果我问的那些人也已经死了,那么他能看到我,也不能说明我还活着。
我现在只是想分辨出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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