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柳逸曦与简沫并肩站在城郊的墓园前,他未尝不惊讶的。
雨后的世界,是一片透明的模糊。
仰首望过去,长长的玉石阶梯蜿蜒而上,两边栉比长满了狐尾草。而阶梯的尽头,与天相连,与地交融,景色很美,却无端地,带出一片凄怆的荒凉。
简沫手捧着一束香水百合缓缓走上阶梯。
皎洁的花瓣上凝着清露,花叶轻轻抖动,悄无声息地滑下一连串晶莹的水珠,嘀嘀嗒嗒落入风中,敲起这一天里最惹人遐想的脆响。
“今天是姐姐的忌日。”夏风里,幽幽传来简沫的声音。
柳逸曦一愕,凝注着她的背影在晨雾中颤颤巍巍,每一个踏上阶梯的脚印,那么轻盈,却又那么沉重。
他一吸气,赶走上几步,挽起她半垂在身侧的手。
“怎么了?”简沫微微怔住。
柳逸曦刻意地紧了紧手,没有说话。简沫意会到他的怅然若失,视线从相握的双手缓缓上移,看着清风抖动着他的双睫,突然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就在这儿,不会飞走的。”她半真不假地开着玩笑,心底一片清明。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柳逸曦会如此不安,他们的故事才刚开始,不是吗?
他们一直往前走。
阶梯两侧都有横道通往目的地,墓碑密实整齐地驻立,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庄严而肃穆。
正准备转入一条横道,简悦的墓被安放在通道的中央。不期然的,一个男人低着头与简沫擦肩而过。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质地很好,款式却显得有些老旧。猎猎翻飞的衣袂迎着盛夏的凉风漾起一缕缕水纹皱褶,就那样毫无预警地划过简沫的眼角。
她顿了顿。
似曾相识的背影,眼角处愈渐深沉的皱纹,还有,鼻梁两侧不加掩饰的伤感……回忆中的日日夜夜里,这些难以磨灭的痕迹都在牵动着她的思绪。他还是那么从容、沉稳,可是岁月无情,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
猛地转身,简沫挣开柳逸曦原本紧握的手,疾步跑向简悦的墓碑。果不其然,在她的墓前,堆放着一束香水百合。
简悦生前最喜欢的花。
在这个世上,还能记着简悦的忌日,为她献上一束最爱的香水百合的人实在不多。除了她,还有他。
简沫的脸色迅速地苍白下去,无端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凭什么,她死了,而他还活着?
当年简悦默默忍受着外界的诸多指责,常常一个人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吃不喝,隔着厚重的木门,简沫听到了门的另一边传来断续的抽泣声。那时候,他在哪里?
当他的原配妻子揪着简悦的头发狠狠甩向墙角,鲜血四溅,而简悦只能咬着牙关默默承受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花映人面红,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霜雪雨后,墓碑上照片里的女子依然笑得煦烂。姐姐,你真的原谅他了吗?
简沫突然抄起墓前的鲜花,沿着来路追了出去。微风擦过柳逸曦的脸,他伸出手去,黑而亮的长发像被赋予了生命似的,径直从他的指缝间滑出去,那么偏执,他抓不住。
“站住--!”简沫站在阶梯上,朝着下面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
墓园里人影萧索,三三两两的,雁过留痕。
她说站住。
声音自远而近袭来,男人似乎受到了感应,顿然回首。晨早的清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年轻女子一步一脚印地走下阶梯,青黛雾霭模糊了她的脸,只是眼睛里平浅的颜色渐渐拢积成一片沉郁的橘色,透着怨恨。
她恨他。不加掩饰。
待要询问,女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着下面的卑微。
“我们认识吗?”男人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淡然回应。风不是很大,黑色风衣竖起的衣领,以及贴身的体裁反而增添了他的神秘感,有种让人不可捉摸的严肃和迷惘。
他站得笔挺。年轻时的他,也算得上是个骨格清矍轮廓深刻的男子吧,踌躇满志,仕途不可限量。所以吸引了那么多目光的青睐,包括商贾千金、将门之后。
于是,他的私生活一度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只是随着他的仕途终结,连就这个人,也渐渐被淹没在众多惊呼声和慨叹声中。
现在的他,面容清浅如烟,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倦意,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意气风发了。
岁月果然是用来摧残人的。
简沫站在迎风的高处,冷眉轻挑,端详着眼前的人。下一刻,她扬起手,猝然把怀抱中的香水百合用尽全力甩向男人的胸膛。
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收起你的花。收起你的虚伪。我姐姐她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男人没有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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