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恍然,身上便生出一阵恶寒。
没想到那福临竟然这般不肯放过甘来,费尽心思摆出这样一个局来为难这个毫无心机的孩子。若非甘来一时害怕没有回去,只怕已经被福临借那个乖张暴戾的嫖客之手处置了。
说到底,甘来区区童工何以被他一个大总管如此忌惮,福临真正的目的只怕是察觉我对他不满,急于销毁甘来这个他在楼里作威作福欺压下人的人证,以防我来日将他告到花姨面前,自己的地位不保罢了。
只是,对一个孩子下手,他又如何狠得下心肠?
“没事了,甘来,今日的事对谁都不要提起,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轻轻拂过甘来凌乱潮湿的鬓发,将声线放得极轻极柔。“反正银票已经被他们收了上去,也不曾留下什么把柄,这件事我自会替你做主,你放心就是。”
甘来疑惑的向我眨了眨眼睛,并不懂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但见我言语轻缓,神色宁和,知道自己并不会受到处罚,也渐渐缓了紧张情绪,对我感激的再三拜过,方才拎着那几乎同他上身一样高的木桶下楼去了。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尽是变幻无穷的面孔,一会儿是段冥诚挚的泪眼;一会儿是甘来畏缩的神色;一会儿是花姨殷切的端详;一会儿是福临狡黠的奸笑……
还有温召,还有侯爷和浊月。
晨起梳洗过后,我便下楼去寻段冥。谁知敲门许久,里间仍没有半点动静。
我心下存疑,心想他即便在犯懒贪睡,任我这般叫门也该醒了。于是索性推门而入,但见房间空空如也,床铺亦叠的整整齐齐,却哪还有半个人的身影。
“你来啦,”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绵温暖的声音,“可吃过饭了?”
我转身回望,正撞见段冥明媚的笑容映在透过半开纱窗漏进的熹微晨光之下熠熠生辉。他背后背着那柄裹着麻布的长剑,挽起的发丝湿漉未干,一滴滴清水便透过披风落在他里面唯一一件洗的发灰的亵衣上。
“小厮没有给你送梳洗的热水吗,入冬晨起这么冷,就穿着一点就出去洗头发岂非要着风寒的?”
“不碍事,我素日洗惯了的。”他挠了挠头笑着简短应道,“衣服昨夜都洗了,挂在院子里还未干透。倒是被你见着我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段冥并不是客套,他的脸泛起片片樱桃色的晕红,似乎在我面前衣冠不整是一件极羞赧失礼的事情。他略显局促的收拾着本就并无杂物的房间,却奈何实在没有替换的外衣穿上,只好再三将那披风拉起,试图遮住里面单薄的亵衣。
“你很宝贝这把剑吗?”我有意岔开话头道,“梳洗这一会儿工夫也要背在身上。”
“是啊,很宝贝的。”他缓了尴尬,将剑解下放在桌上道,“我自己的剑放在房间里倒还放心。只是这一把…你一定不记得了,是你给我的訇襄剑啊。”
“我给你的?”我险些惊得从凳子上跳起,“什么时候?”
“四十七天前,城西链月山顶上。”段冥的语气沉笃而慨然,“那日你与我诀别,将这訇襄剑托付于我。本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如今既然两下安好,我也可以将它归还于你了。”
“给我…?”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随即想起了前两日花姨交给我的那件宝贝,便从袖中摸出来放在桌上道,“记得花姨说,一个多月以前温灵也曾将这东西托付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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