慛剑被无意撂开,叮呤清脆一声落在了桌案上。
“你去哪了?”我听见自己喉间传来冰冷嘶哑的声音,眼睛不由自主的再度瞟向一旁已然熄灭的炭盆,“昨天夜里你不在房间里对不对?你到哪里去了?”
段冥一怔,显是并未料到我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
他沉沉垂下头去,面色由红渐渐褪成诡异不祥的青色。良久,他才艰难的抬起似是千万斤重的头,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满含愧色的望向了我。
“归萤,对不起……我知道昨夜你受了奇耻大辱,那四个男人难辞其咎。”段冥眼神闪烁,一滴泪倏地落下,“我想你必是恨极了他们,昨夜便尾随他们出了桃销楼,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把他们了结了。”
犹如一桶冰水从天灵盖直直泼下,我几乎是血液凝住一般僵立在原地,许久无法呼吸。但见段冥那张宛如天使般纯洁温柔的面孔此刻因为愧悔和恐惧扭曲成伤心欲绝的神色,我的身体便再度添上一层无可忍受的恶寒。
“归萤,对不起…我没想太多,我是一时忘记了你与往昔不同,我只是想为你出气,你能不能不要怪——”
“你走。”
段冥一凛,面上的抽噎似有一瞬的凝滞。许久,他方不可置信的重新开口,声音却只剩下不可遏制的颤抖和绝望。
“归萤…你说什么?”
“带上你的剑,离开桃销楼,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段冥的嘴半张着,他那双一贯晶莹明澈的眼睛此刻却似蒙上一层尘垢一般,黯淡得令人不忍直视。
他并未落泪,只是在良久的岑寂后缓缓收回目光垂下头去。我心痛的看见他向我微微鞠下一躬,又缓缓从桌上将侓慛剑重新拾起收至腕后。他颤抖的迈出步子,越过我行至门口。
我感受到自己的心遽然一紧,酸涩无比便猛的回过头去。正欲出言挽留,却听他恰如此刻炭盆中的冷灰一般死气沉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你,真的并非全然因为温灵。”段冥的背影凄冷而令人心痛,“不管我做了多少错事,甘来是无辜的,他并非如我一般是同温灵有瓜葛的人,在这世间他的心里只有你,他的连姐姐。所以请你,无论如何,照顾好他。”
话音落地,那背影便再不肯逗留一转而去。
我迟钝的定在原地数秒,再恍然拔腿去追,院里哪还有段冥的身影。却是福临正自路过,见我神态匆忙突然奔出,掩饰着吃惊忙不迭向我揖了一揖。
前所未有的,我没由来的觉得好安静。
这个院子,这个清晨,还有这个世界。
仿佛被麻醉了一般,直到甘来起床噔噔跑下楼来寻到段冥的房间,问我他的段哥哥去了哪里,我的心才终于迟钝而剧烈的痛了起来。
渐渐忙碌起来人来人往的后院,不能接受事实哭闹不休的甘来…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无法填满我心底那空虚的死寂。那是一种类似足以震裂耳膜的嗡鸣,明明是噬心刻骨的寂静,一颗心仍旧翻来覆去纠结得痛苦异常。
段冥走了,我自然无心独自送甘来离开。同这个孩子彼此相对两下无言坐到下午,花姨方才得空派人传我去楼上见她。
经过走廊时,我远远瞧着东厢大门紧闭,倒不似往常那般喧哗吵闹。然而此情此景,心中已然无法勾起一丝一毫的快慰。便是花姨已然惩治训诫了姬萨容,便是此后楼里再不会有关于我的不堪传言,段冥不在了,这番扳回一城的胜利感又能同谁分享呢?
“我的儿,昨夜可是受了委屈了,快到花姨这儿来!”花姨见了我果然伸手便将我拉至身旁,面上依旧是那副心疼不已的神色,“不过昨夜那几个猪猡倒还算乖觉,今早起来竟未听说他们再上门滋事。呵,也是,到底不过是几个没什么身世家私的孬货,装腔作势的,想来也就只会做些个欺男霸女的下作勾当罢了。”
上门滋事,欺男霸女…他们如今,只怕是再不能了。
“灵儿,说起来昨夜之事虽是有人谋划,可是到底也是实打实抓住了你的小辫子…”花姨觑着我继续道,“姨冷眼瞧着,那位少侠素日便同你无比亲厚,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即便往后再不会有人给你使绊子,你们…是不是也该多留些心了啊?”
“段冥是我尾教罡风旗的副旗主。今早已经离开,不会再被她们看见我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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