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军营霎时松了口气,从将官到寻常兵丁,整个都松懈了下来。无数百姓感叹万幸,皆道一场大雪,阻止了一场兵灾。在边境之地,无论大宋是输是赢,遭难的都是百姓。
西北防线连绵千里,分设泾原、环庆、鄜延、秦凤四大行营,各置都部署司处置西北军事。在泾原方面,泾州、原州、渭州,就像一个巨大的三角,牢牢扼住党项南进之路,虎踞龙盘,构成了西北泾原防线。
枢密直学士、右司郎中王沿,为泾原经略安抚使兼知渭州,乃是泾原最高军事长官。但实际统兵,处置日常事务的人,却是副都部署葛怀敏。
这也是大宋的特色,帅臣都是文官,以文御武。
二十万大军,分散驻守着千余座寨堡、险隘、城池。
都部署司设在泾州城内,如今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都部署司衙门,也是异常清冷。门前值守的兵丁,早躲进了屋内取暖,大门四开,不见一个人影。从大门望进去,院内十分阔大,屋舍纵横参差,静悄悄仿若无人。
突然,两匹快马刺破雪幕,闯进了泾州城。踏踏蹄声,踩碎了泾州宁静。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马上军兵一路高喊。
到得帅司门前,两名军兵滚鞍下马,高喊紧急军情,飞奔直进大门。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值守军官。一道道厚重的门帘儿,啪啪极快的掀开,露出一张张惊诧的脸来。值守军官喝问,“何处军情?”
“长武镇发现党项铁鹞子。”
“彭阳县发现党项铁鹞子。”
铁鹞子是西夏精锐骑兵,全身铁甲,凶狠霸道,武力超绝。大宋军伍与铁鹞子对战,从来没有赢过,可谓是威名赫赫。但是,铁鹞子属于皇家近卫,从不轻易出动。因此,听到发现铁鹞子,值守的军官登时懵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西夏李家的重要人物杀来了。
此刻,坐镇帅司的人,乃是副都部署葛怀敏。详细问过军情,葛怀敏心中稍定。敌军并未大队人马犯境,而是在长武镇和彭阳县,分别发现了两股人马,人数只有十数人。问题是,这么点儿人马,越境过来作甚?
“传令。”葛怀敏随即下令,调动军兵围剿铁鹞子。
然而,随后的围剿之战,变得极其怪异起来。铁鹞子行踪飘忽,让围剿的部队,一时间疲于奔命。好不容易与铁鹞子撞上,还未拉开阵势,铁鹞子却远遁而去。大宋骑兵与铁鹞子相差甚远,根本连人家的马尾也追不上。
宋军四面围剿,铁鹞子却不战不退,兜着圈子,穿插在宋军夹缝之间。
“这是要作甚?”数日后,葛怀敏看出了异样。
“铁鹞子被我军困住,已是进退两难。”有部将讨好说道。
“放屁。”葛怀敏骂道。
“他们就是来捣乱的。”又有部将愤愤说道。
“十几个人?能捣什么乱,铁鹞子活腻了么?”有人反驳。
满屋子十几名将校,顿时吵成了一锅粥。实在是大雪天被拉出去,漫山遍野的搜寻铁鹞子,偏又追不上人家精锐骑兵,一个个都是火气甚大。几天下来不仅功劳没得着,反倒死伤了不少军兵,搁谁心里也不会痛快。
“卑职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机宜刘亮说道。
“说。”葛怀敏看了刘亮一眼,一拍桌案。
“大帅,卑职以为,既然敌军意向不明。”刘亮向前一步,说道,“不如暂时撤回大军,任其来去。”说道此,刘亮抬头看向葛怀敏。
“说下去。”葛怀敏并未动怒,淡淡说道。
“暗中可派遣密谍,尾随铁鹞子身后,探查其意图。”
“嗯。”葛怀敏微微点头,说道,“此事由长明统摄,尽快查明。”
“卑职遵命。”刘亮躬身应道。
身为机宜文字,刘亮掌管军中情报,麾下暗谍足有数百人,以各种身份潜藏西夏境内,定时送回各类消息。刘亮是读书人,性格阴沉,手段狠辣,与满屋子兵将的火爆性子,显得格格不入。众将看着他的身影,无不暗暗忌惮。
刘亮派出大批暗谍,紧紧盯住了铁鹞子。
铁鹞子突然越境,本身就透着怪异。再综合铁鹞子这几日行事,刘亮敏感的觉得,铁鹞子像是在找人。问题是什么样的人物,具有怎样的价值,值得铁鹞子冒险越境呢?刘亮线索太少,一时也不得章法。
第三天,暗谍果然有了收获。他们发现,铁鹞子好像在追杀什么人。只是被追杀之人甚是机敏,总能提前逃走,让铁鹞子扑空。至于被追杀之人的身份,暗谍暂时还未发现。又三天过去,暗谍有了重大发现。
在长武镇的一户农家,发现了一具铁鹞子尸体。农户一家四口,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皆是一刀封喉。刀口平滑,两侧浅中间深,这种刀伤,唯有西夏弯刀才能斩出。铁鹞子咽喉被击碎,铁箭从后颈穿出,钉在了门框上。
而这个时候,刘亮收到了一封密报。
十多天前,西夏兴庆府突然戒严,铁鹞子满街搜捕一名逃奴。传闻,这名逃奴原是汉人,十多年前,被党项人掳来西夏。因为曾是工匠,擅长制弓,所以被充到弓箭院做事。多年来,工匠已娶了当地女为妻,也有了孩子。
却不知为何,工匠突然带着孩子逃了。更奇怪的是,为了一个逃奴,竟出动了铁鹞子追捕。一时间,兴庆府传的沸沸扬扬。暗谍觉得此事蹊跷,因此专门将消息传回大宋。他判断,有可能工匠偷了什么东西,触动了西夏机密。
“弓箭院?机密?”刘亮喃喃自语,眼睛里精光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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