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奶奶死了,我想,爸总不至于表演给奶奶看了,可以对我好一些了。”
陆振中吃惊地睁大眼睛:爸爸对姐姐不好,原来是表演给奶奶看的?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来及落地生根,就听姐姐陆玫继续道:“并没有。是我自己想多了。他比以往更重男轻女。你知道我小时候最羡慕伱什么?”
陆玫突然转头看陆振中。
陆振中摇头。他确实不知。
“不是爸外出回来专门买给你的糖,不是春节只给你一个人添的新衣裳,也不是你可以读书而我不可以,而是,”陆玫嗓音发颤,“爸会抱你。有时候会举高了抱,有时候把你抱起坐他腿上。冬天的时候,他穿着棉大衣出门,把你揣他怀里。看得我眼馋死了。”
陆振中的心突突直跳。姐姐说的这些,他都不曾记在心上。
“在我记忆中,爸从来不抱我,甚至说话都眼睛不看着我。有一年,记得我读四年级,你读一年级。那年冬天,苏北下了好大一场雪。
爸推门看了看路上的积雪,不放心,要送我们上学。我高兴坏了。哪怕是爸背着你,我背着你和我的书包,心里也高兴。
走着走着,因为积雪太厚,而妈为了省钱,给我买了一双大码的棉靴。棉靴一走一掉,渐渐地,我落在了后面。
一开始落后面三五步,后来七八步,再后来总有十来米。爸从不回头看我。他只管抱着你大踏步往前走。
那个场景,经历的时候只觉得着急;后来长在了心里,每次想起,都心酸得不行。”
陆玫别过脸,拿手背擦眼角,轻微地叹了声自嘲的气。
“你问我爸对我怎么样?我能怎么回答?对我再不好,也养大了我;再不待见我,也是我爸。”
陆振中心里颇受震动,策反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大宇和小玉划着船,快乐地呼喊着“妈妈”和“舅舅”,顽皮地在亭子周围转来转去。陆振中被孩子们天真烂漫和无忧无虑的快乐感染,将心中愁绪暂抛一旁。
该面对的,还是绕不过。
下午,陆玫带两个孩子回家,陆振中一个人回到父母家。
陆爸爸在睡下午觉,他才回到家,陆爸爸像心有灵犀一样醒来。
“咳,振中?你姐家那俩小伢子是不是又缠着你花钱了?”
陆振中哭笑不得:“多大的事,也值得你这么放心上。爸,趁这个周末我有空,我带你去医院再看看咳嗽。”
“不用。”
“你听我说!像你这样一天抽一包烟,一抽抽几十年的,肺本来就容易受损伤。加上又咳嗽那么久,我们去盐城医院用CT照一照,好放心。”
“盐城?”
“对,盐城。我找同学借辆车,车借好就出发。我们就当去旅行。晚上住个酒店,第二天吃个盐城早餐,上午轻轻松松拍个CT,盐城逛一逛,吃过午饭回来。”
陆爸爸目光中的倔强,在陆振中的威压下,渐渐屈服。他目光软下来。
“就这么说定了!”
陆振中给在益林发展的高中同学打电话,轻轻松松就借到一辆“小面”,也就是微型面包车。
这种上世纪90年代在国内风头无二的车型,经过改良,已经属于乘用车范围,整体质量、配置、舒适性、动力性方面的表现已经接近MPV的水准。
等车开到楼下,陆爸爸揣着手,从阳台上往下眺望。一阵冷风吹来,他忍不住一哆嗦,跟着狂咳一阵,心没来由发怯。
等陆振中上楼来,挎起陆妈妈准备好的行李包,准备扶爸爸下楼时,陆爸爸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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