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中单膝跪在老娘身边,头磕到老娘膝盖上,久久抬不起来。两难啊。左边是儿子是媳妇一家人,右边是老娘。他夹在中间,被两难撕扯。
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时间失去了衡量的意义。陆妈妈卡察卡察地剪,好像不知道疲惫。陆振中单膝跪累了,盘腿坐地上。盘腿盘麻了,两腿伸直背靠在衣柜上。
他目光满扫过满屋子的衣服、床单、被罩,暗自有些庆幸,东西足够多,可以容他想想对策。
陆振中决定打几个电话。第一个打给桑白月。解铃还须系铃人。妈妈的心病是因看不到孙子而起。给她看孙子,兴许就不药而好。
他提前录了一段妈妈的视频,发给桑白月后,躲进客厅角落打电话。
“小白,我妈想孙子想得精神错乱了。她剪了好多东西,说要给孩子准备尿布。”
桑白月尖叫:“你妈把我的丝绸被套剪了?我自己都舍不得用!被你妈剪了?”
“我再买给你。你听我说,今天有邻居目睹我妈想跳楼轻生……”陆振中声音颤抖,说不下去了。
“然后你就决定牺牲儿子,成全老妈?”桑白月的声音变得疏离,冷澹。
“决不能牺牲儿子。我让我妈戴口罩,不抱儿子,就让她在一旁看着,就一旁看着,可以吗?”
桑白月沉默了。
“小白,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就这么看着老娘失心疯下去?”
桑白月叹了一口气,语气柔软下来:“问题是,就算是我同意,高菲同意吗?就算是高菲同不同意无所谓,我爸同意吗?
桑子齐发疱疹的那十天,我爸日日夜夜守在他身旁,你没有见那情形。我看到了,心酸得不行。桑子齐就是我爸的命啊。你让我怎么答应你?依我看,你还是带你妈妈去宛平南路600号吧。”
陆振中激愤:“他是我儿子啊。我妈连看的份儿都没有吗?”
桑白月忽然扬起声音:“你儿子?你怀大的?你生的?你奶的?你花过钱吗?
你给我记住!他是我儿子!是我从一粒葡萄籽大小,一天天揣肚子里,朝夕相处,呼吸与共,花了十个月,养成一个小毛。是我忍受了一次次产痛,趟过鬼门关,把小毛养下来的!
他是我的儿子!
花钱的事就不用说了。我爸是说过二胎归他们养,所以你就真的什么钱都不表示了?ok。大到月子会所、育婴师,小到尿布、衣服、咬牙棒,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全免,我也是服气的。
免,没有问题,毕竟是我爸亲口说他要养的。
那就免到底,不要争姓什么,也不要拿我儿子治你妈的心病。”
陆振中发起抖来。
他又气愤,又羞恼。
气桑白月伶牙俐齿,说话角度刁钻;气自己居然忙忙碌碌中忘了花钱表达为父的心意。被桑白月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切,也令他伤心难过。但凡桑白月心里有点情义,舍得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折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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